三十七、奔赴中央苏区

中央决定，聂荣臻继叶剑英、周恩来、刘伯承之后，撤离上海，先到中央苏区，然后，再经中央苏区转移到湘鄂赣苏区工作。

要离开上海，要离开与敌人进行特殊斗争6年多的白区地下工作，聂荣臻心潮难平。这天晚饭后，他干完工作，坐在木椅上，透过玻璃窗，望着满天的星斗，思绪连绵。

离开上海，这无疑是正确的。自从顾顺章叛变后，上海很多党的地下组织相继被破坏了。顾顺章这种在中央特科搞了很久的人，对中共党的地下组织情况十分熟悉，像聂荣臻这类长期与之打交道的人，很容易被发现，被逮捕，自然撤离为好。因为聂力太小，张瑞华被决定留在上海。一想到母女俩的安全和生活上将要遇到的困难，又令他心事重重。

聂荣臻走到门外，寒风劲吹，冷风扑面。漫步街头，反而觉得舒服了许多。不知不觉中，他的思绪飞向了中央苏区。那里，在毛泽东、朱德、陈毅等同志的领导下，根据地日益巩固，红军队伍不断扩大，斗争如火如茶。而苏区正缺人手，自己是学军事的，到那里正可以发挥作用。

这时，张瑞华抱着小孩，来到他身后。

聂荣臻抱过聂力，抚摸着她的小脸蛋。

“瑞华，我走了以后，你一个人要工作，要带孩子，又是在白区，可不轻松呀!”聂荣臻说。

张瑞华抬起头沉思了片刻，低声而充满自信地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孩子的。”

“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能见面？”

“你放心，等革命胜利后，我带着孩子去找你”"张瑞华尽量显得若无其事。她知道，在这样的时候，作为妻子，作为战友，需要给丈夫的是安慰和鼓励。

聂荣臻把聂力揽在怀里，不断地轻吻着她。

第二天一早，聂荣臻换上一身长袍马褂，出发了。同行的还有中央特科专门负责安排交通的陈寿昌同志。

他们从上海乘船到广东汕头，从汕头到潮安，从潮安乘小汽轮，沿韩江北上，经大埔、虎市、永定、上杭县境，再转到瑞金。这是1928年建立起来的一条秘密交通线，1930年归中央特科直接领导。从苏区到白区，从白区到苏区的同志都经过这条交通线，从白区购买的各种药品、器材，也经过这条交通线运到苏区。

这条路线，聂荣臻很熟悉。南昌起义后部队南下，大体就是走的这条路，不过那时是由北向南，现在是由南向北。看到当年战斗过的地方，聂荣臻浮想联翻：那些年搞武装斗争，虽然也英勇作战，但对斗争的路线、政策、方式、方法并不很明确，吃了不少亏；如今，几年过去了，对武装斗争该怎么搞，心里明白多了。

虽然是一条熟悉的线路，但一路上还是很紧张。国民党军队和民团设置了道道封锁线，筑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碉堡、岗楼、哨卡。聂荣臻他们又是外地口音，如果和敌人见面，一经盘查，就可能暴露出来。因此，他们不走大路走小路，遇到敌人的据点，总是绕道而行，或者利用晚上夜幕掩护，偷偷过去。路过村镇，几个人还要拉大距离分开走，以免引起敌人注意。

几天后，他们到了永定县。到这里就进了中央苏区的地界，聂荣臻他们一路上的紧张情绪顿时消除了。这里的县委书记是个女同志，很热情，很周到，给他们安排食宿，安排休息。聂荣臻他们又像久别的游子回到家一样。

休息了两天，聂荣臻他们又向长汀赶去。福建省委就设在长汀。没想到在长汀他碰上了老战友欧阳钦。欧阳钦和聂荣臻是留法勤工俭学时的老同学，又是在武汉军委和上海军委并肩战斗过的老战友。一见面，大家都很激动。

晚饭后，欧阳钦把聂荣臻送到了住处。欧阳钦对聂荣臻说：“荣臻，我告诉你一个喜讯，国民党第二十六路军在宁都暴动成功了！”

“宁都暴动成功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赵博生他们真行。组织他们起义，还是按照军委意图，由我和朱瑞同志派王超、袁血卒同志到这个军去组织的。当时，也只是作了布置，想不到这么快就成功了。”聂荣臻兴高采烈，喜形于色。

“二十六路军共1.7万多人全部参加起义。领导人是赵博生、季振同、董振堂、黄中岳!”

“呵，这么多人参加了红军?”聂荣臻高兴得笑了。

“这支队伍，现在已整编为五军团了。”欧阳钦又说。

“苏区发展真快呀！”聂荣臻说。

第二天中午，欧阳钦让人给聂荣臻牵来了一匹枣红马。

聂荣臻上马，拱手与欧阳钦告别，向瑞金赶去。

山路崎呕，马蹄声声，聂荣臻心旷神怡。

用聂荣臻自己的话说：“从长汀到瑞金，是大革命失败以来我最高兴的一天。”

天高云淡，村舍小溪，树林茂密……行走在红军自己打下的天地里，聂荣臻觉得从未有过的舒畅。

60多里地，中间走错了一段，所以到晚上9点多，聂荣臻才赶到了瑞金。

听说聂荣臻到了，叶剑英迎出门外：“荣臻，一路上并不都是巩固区，你单枪匹马，还有危险呢!”

“顾不了那么多了。”聂荣臻说着，下了马。

叶剑英一听，哈哈笑起来了。接着吩咐炊事员为聂荣臻备饭。

吃过饭，聂荣臻赶到红军总部。

正围坐在火炉边商量工作的毛泽东、周恩来、朱德，都站起身来，和聂荣臻握手。

毛泽东身着红军服，未带军帽，头发长长的，双眼炯炯有神。

互致问候后，聂荣臻坐到了毛泽东身边。

“荣臻，你在白区干了几年，有何感受呀？”毛泽东说话湖南口音很重。

“在人家的天底下，处处都得小心留意。再加上叛徒多，特务横行，总觉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到了这里，才能挺起胸膛，大摇大摆地走路。”聂荣臻说。

毛泽东笑了：“还是这里可靠，还是这个好!”说着，指了指身边的枪杆子。

聂荣臻也笑了。

毛泽东转过话题：“荣臻，你听说宁都暴动的事了吧?你来得正好，听恩来说，原来是你们在上海组织促成的，你也参与了这件事。你就先到五军团去，代表中革军委到五军团工作。”毛泽东接着又叮嘱，“到了那里，主要是做团结安定这支新起义部队领导成员的工作，这可是件大事哟!”

聂荣臻点了点头。这样，聂荣臻没按原来的方案到湘鄂赣，而是留在了中央苏区。

接着，聂荣臻向周恩来汇报了上海的情况。当汇报到一些同志牺牲的情况时，周恩来低下头，心情很沉重。

聂荣臻汇报完，朱德接过话茬儿，讲起了南昌起义失败后，如何带领部队，辗转到湘南，又到了井冈山，和毛泽东的队伍汇合。

聂荣臻则讲起广州起义失败后，他到韶关去找朱德的事。

朱德感激地说：“难为你了，难为你了!”

夜很深了，历经坎坷后汇聚一起的战友，还在热烈地谈论着。

根据军委的指示，聂荣臻很快到了五军团工作。

五军团，是由宁都起义的部队改编而成的。总指挥季振同，副总指挥董振堂，参谋长赵博生，政委肖劲光，政治部主任刘伯坚。聂荣臻按毛泽东同志的意见，先找上层领导谈话，谈形势，谈政策，谈红军的性质、任务。聂荣臻平易近人，谈起话来深入浅出。上层领导听了他的话，都觉得很实在，很受启发。

这支起义部队的上层很快稳定下来了，部队也随之稳定下来，成为中央苏区红军的主力之一，在日后的战斗中屡建殊勋。

刘伯坚是聂荣臻的入党介绍人，自从离开莫斯科以后，他们再没有见过面。久别重逢，两人都有许多话要说，他们抽空长谈，相晤甚欢。

聂荣臻从五军团回来后，很快被任命为红军原总政治部副主任。到职不久，即碰上了打赣州。

赣州是粤赣交通要道，是赣南经济政治中心，素有“铜赣州铁上杭”之说，是敌人重点防守之地。中央苏区中央局会议上，对于打赣州，有两种意见。毛泽东认真分析了敌我双方情况后，认为可能久攻不克，于红军不利，主张不打。朱德也不赞成打赣州。但是，中共苏区中央局和中革军委的一些同志，坚决主张打赣州，在表决时，主张打的占了大多数。聂荣臻刚到苏区，不了解情况，没有发言。

赣州之战的结果，正如毛泽东所预料的。赣州战役历时33天，虽然红军将士作战英勇，但终因城坚，久攻不克。后来敌人大批援兵赶到，红军不得不撤出战斗，且遭受到严重损失。因为这一战役，还使红军丧失了扩展苏区的有利时机。从中，聂荣臻对毛泽东的战略、战术思想，有了第一次的感性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