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涛汹涌

聂荣臻和他的同伴们乘坐法国邮轮“司芬克司号”、于1919年12月9日从上海杨树浦码头启程，穿越南中国海、马六甲海峡、印度洋、红海、苏伊士运河和地中海，1920年1月14日抵达法国的马赛港，航程近9000海里，历时30多天。第一次海洋生活，使他们经受了一次严峻的体格与意志的考验。

在地中海，邮轮遇上了特大风暴，时间持续两天两夜。在海天苍茫的大海里，狂风卷着乌云，乌云弥漫着大海。耳畔，风声似虎狼嚎，浪涛如排山倒海。狂风巨浪，相互交响，惊天动地。几十丈长的“司芬克司号”轮一直在巨浪中前颠后簸，左倾右摇，一会儿被抛上浪山之尖，一会儿又送进巨浪深谷，海水接连不断地呼啸着从甲板上滚过。乘客们个个都背上了救生圈，胆战心惊地蹲卧在船舱里不动，也不说话，只有一片哇哇的呕吐声。这时，又听水手说，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在地中海市的水雷，还未彻底清除，人们的精神压力更大了。

聂荣臻不安于蹲卧舱室，不时地设法找地方，观看惊涛恶浪，倾听风呼海啸。这种惊险的场面他不曾预料，但他不惧怕，更不后悔。他知道“司芬克司号”长期航行在这遥远的海洋航线上，还有其他什么，什么号，也是如此，许多人都经受了这种险境的考验，自己也应该顶得住。他把这种磨难视为对自己意志磨炼的好机会，通过20多天的仔细观察，他大致了解了同船许多乘客的职业和去向。他在想，这些人为了啥？有的为了出洋谋生，有的为了发财去冒险：那些洋人和帝国主义分子，则去侵略他国，去掠夺殖民地和附属国的钱财资源，去残害异国人民。而自己和同伴们则完全不同，出国为了学习本领，寻求救国之道，以报效祖国，振兴中华！有此宏志在胸，坚定的意志是不会被险风恶浪摧毁的！

聂荣臻在这惊险的海洋生活中，不止一次地回想着离开上海的一幕……离开上海之前，寰球学生会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热烈的欢送会，学生会总干事长朱少屏热情的欢送词，留学归来的周缉庵学士充满殷切希望的演说，留法学生代表汪译楷同学的激情答词，会后合影留念的情景，《时报》以《留法俭学出发记》为题发表的消息，《国民日报》发表的《本届赴法学生调查表》等等，往冲击着他，使他感到，中国虽然贫穷落后，军阀连年混战，帝国主义侵略不断，但爱国的仁人志士大有人在，人民正在觉醒，祖国是有希望的。他又想起了在新加坡停靠的几天里，看到大量长期侨居在这里的华侨及其后裔，还保留着中华民族的文化传统和生活习惯，新年未到就贴上具有中国风格的对联，有些对联还写着思念故国的内容。华侨们对这些从故乡而来，经过这里的留法学生们十分热情，有的还吐露了希望他们学成归国，能为故国尽忠出力的心情。聂荣臻在惊天动地的狂风恶浪中，回想在异国所见到的感人景象，使他觉得，祖国虽然贫穷，但在异邦炎黄子孙的心中，却有至高无尚的地位。每念至此，欣慰之情油然而生。

另一方面，他也从同伴们身上受到了激励。他了解到，153名八届留学生，家庭都比较贫寒，但都怀着报效祖国，富国强兵的壮志，乘坐在四等统舱里，每天膳食简单，还要经受晕船呕吐的海洋生活的煎熬，体力难以支持，却还互相鼓励，互相帮助，顽强地坚持着。有少数人由于体质过弱，意志力较差，在香港、在海防港、在西贡、在埃及曾一度产生过畏难动摇思想，想中途取陆路回国，但绝大多数终于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险，支撑了下来。聂荣臻特别想到湖南籍的4位女学生，她们立志报国，出洋留学，在当时为数极少，尤其引人注目称赞。由于体力较弱，生理上的困难，长时间地海洋航行对她们更是特殊的考验，但她们个个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她们的俭学壮举，为中国女子树立了一代楷模，堪称女中之杰。

聂荣臻自幼参加劳动，在学校坚持体育锻炼，是足球守门健将。浪桥运动高手，体魄健壮，他适应了海洋航行的颠簸，始终没有晕船、呕吐。航行中，因为晕船人多，很少有入到餐厅就餐，他毫不在乎，一天三顿，按时到三等舱餐厅吃饭，精神极佳。在地中海的两天两夜中，他没有惊慌失措，他认为，自己以百折不挠的决心，克服困难，赴法学习，谋求富国大业，经受惊涛恶浪之险，值得，完全值得。

（祁福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