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丘文史资料》

听聂帅谈有关平型关大战的问题

周均伦

我第一次听聂帅谈平型关大战问题，是从1974年5月。当时，聂帅办公室接到山西省某报社送来的《功罪千秋的平型关大战》一文清样，作为批判林彪重要文章，请聂帅审查。我回忆，文章全文约5000多字（半个版面），主要论点是：平型关大战，总体上是应该肯定的，打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史上的第一个大胜仗，林彪是违背了毛主席关于坚持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的战略总方针的，暴露和消耗了八路军的兵力，不利于在敌后放手发展我党我军的力量，因此应该给予批判。聂帅看了文章清样后，对我说：平型关大战，打出了八路军的威风，首战平型关，威名天下扬！当时极大地振奋了全国军民抵抗日本侵略军的热情和信心，怎么能够因为林彪现在犯了错误，就来否定历史上的这个伟大胜利呢，而且我记得，毛主席也是多次肯定平型关大战的。洛川会议确定的抗日战争的战略方针：基本的是游击战，但还有不放松有利条件下的运动战这一条呢。文章中提到的某些史实，也不准确，这篇文章以不发表为好。接着聂帅指示我起草一个给姚文元的简要信稿（因为姚当时主管宣传工作）。我起草的信稿原文是：“文元同志：送上某某报社批林文章一件，关于平型关大战是否批判的问题，我记得主席曾有明确指示，同时文章本身在某些逻辑性和事实方面，也值得推敲。因此建议，仍应遵照主席指示，此文为不发为好。妥否？请阅示。”聂帅审阅后，将台头改为《红旗》杂志编辑部。将“我记得主席曾有明确指示”，改为“主席有明确指示。”将“文章本身在某些逻辑性和事实方面，也值得推敲”一句，改为“文章本身在逻辑性和某些事实方面也值得推敲”。结尾改成：“妥否？请编辑部审定或摘要报文元同志批示。”5月16日，我们将聂帅签名的批语附某报社的文章清样，发给了《红旗》杂志编辑部。以后这篇文章没有公开发表。

第二次听聂帅谈平型关大战，是1980年夏天在北戴河。聂帅为写回忆录，当时系统地回顾了他的经历。那次的谈话内容，都整理进聂帅的回忆录里了。这次谈话给了我两点深刻的印象：一是聂帅充分肯定了林彪在指挥平型关大战中的作用。比如他说：我9月23日到上寨与林彪会合后，林彪告诉我：“敌人的大队人马正向平型关运动，这里的地形不错，可以打一仗。他摊开地图，同几位参谋一起，把平型关周围的地形和初步的作战设想介绍了一下，问我的看法，我表示，可以在这里打一仗，居高临下伏击敌人，这是很便宜的事。”（《聂荣臻回忆录》合订本第350页）以后聂帅在回忆录里又提到，在战斗极为激烈，日军指挥系统被打乱，敌人异常混乱，但仍在分散顽强抵抗的情况下，“我同林彪研究了一下，决定把敌人切成几段，分段吃掉它，随即下达了命令。”这两段文字，都说明聂帅并没有因为林彪1971年“九一三”事件犯了叛国出逃的错误而否定他在平型关大战中的关键作用。二是关于平型关大战的战绩，聂帅回忆时说，歼灭日军大约是1000多人。我因为帮助聂帅整理回忆录，查过一些史料，就插话说：这个问题史学界有争议，当年八路军《军政杂志》上公布的战绩是，歼敌3000多人，我边当时向八路军总部报告的原文，也说是3000多人，但日军方面否认，说只被歼1000多人。目前我国史学界在定平型关大战战绩时，有的说是歼敌3000多人，有的说是1000多人。这两个数字，怎么定位好？聂帅说：还是应该实事求是，1000多人是正确的，由于历史的原因，当年公布的战绩现在应该予以纠正。聂帅的回忆录发行后，我们各种材料各个方面，在提到平型关大战战绩时，都用了歼敌数就是1000多人。军事科学院的同志告诉我，聂帅解决了史学上的一个争议问题。

两次听聂帅谈平型关大战问题，他对历史高度负责的实事求是精神，给了我深刻的教育。

附：

周均伦简历

1931年生，1949年7月考入解放军华东军事政治大学学习，195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在总高级步兵学校、国防科委任书记员、干事、助理员、参谋、秘书等职，1961年调任聂帅办公室秘书，1969年起为聂帅办公室负责人，1978年晋师职，1985年晋副军职，1988年授少将军衔，1993年2月晋正军职，1993年7月离职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