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的时局与任务*（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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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五年十月二日）

我离开边区已经两年。在这两年之中，分局、军区及全党全军各级干部在党中央与毛主席正确领导之下，努力奋斗，坚持渡过了抗战的最后困难阶段，直到反攻胜利，在各方面工作上，都获得了大的成就。

由于日寇的迅速投降，反攻阶段为时很短。但在这短短的时期中，国际国内形势变化多端，在许多问题上，同志们的看法尚不尽一致。现在我代表中央局[1]说明下列几个问题。

首先是关于时局的几个问题：

(一)苏联参战与日本迅速投降问题。苏联在战胜德国三个月后，即参加对日作战。一方面由于红军的强大，另一方面，日本虽然是强大的帝国主义国家，但数年来遭受了严重的损失，已处于不利的形势，加上苏联的拦腰一击，使它无法继续作战，只好迅速投降。但由于日本的迅速投降，致使我们在思想上、组织上的各种准备工作都发生了措手不及的现象。

(二)中苏友好同盟条约问题。（略）

(三)进攻大城市问题。日寇宣布投降后，我们向敌占大城市及交通要道举行全面反攻，这种处置在当时是完全必要的。朱总司令的命令，包括了军事进攻与政治进攻两方面的意义，以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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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聂荣臻在晋察冀中央局干部大会上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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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日军投降，夺取大城市。但由于蒋介石、何应钦[2]垄断受降，不许我们参加，以致日军不可能也不愿意向我投降，使我不能进占平津等大城市。我乃迅速转移兵力，夺取中小城市，壮大自己的力量，这种措置也是对的。国民党反动派依靠其合法地位，垄断中国人民八年来以无数牺牲代价所换来的抗战果实，我们的愤恨不平是完全对的，但绝不应因之而悲观失望。毛主席曾屡次指出中国革命的长期与曲折，正足以说明这类问题。

(四)国共谈判问题。毛主席到重庆谈判，是目前全党最关心的与全世界最注意的问题。为什么毛主席要到重庆去，蒋介石在日寇投降后，曾一而再，再而三的电邀毛主席赴渝，共商团结新中国成立大计，在此最紧张的时期，全中国和全世界都注目于国共两党，是和平？还是内战？蒋介石抓住了这个时机，虽然我在政治上有许多优势，但如果不去，我们在政治上就要处在被动地位。全国和全世界人民都需要和平，如果毛主席不去，就会脱离群众，去了，则我为和平民主团结而去，就可以取得政治上的主动。因此毛主席毅然决然而去，以去来争取我党在政治上的主动，去，本身就是一个斗争形式。蒋介石的手段是拖延时间，谈判了一个月，尚无结果，双方距离尚远，蒋介石在政治上并未对我让步。今后谈判还可能继续拖延下去。但我们一方面不应放弃谈判，反对内战，另一方面决不能以为毛主席去谈判了，便天下太平了。要使谈判有结果（实现和平民主团结），必须依靠我们的斗争和发展，有力的击破敌伪顽合流对我之阴谋，只有我们坚决的斗争，才能争取谈判的有利条件。

(五)美军登陆问题。美军已于九月三十日在大沽口登陆，其目的在帮助掩护运输国民党军队进到平津，以及将来进入东北。这个事件，说明蒋介石依靠外援，企图依靠美国来做斯科比[3]，又说明平津在我包围之下，有为我夺取可能，美国不惜暴露其帝国主义面目支持蒋介石，对抗我们。我们应当充分认识东方斯科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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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认识蒋介石在美国支援下，更进一步的积极准备内战。我们的方针，是在政治上批评美国这种干涉中国内政的行为，在军事上避免与美军发生冲突，以求避免美、蒋的斯科比阴谋。但如美军向我进攻，则应迅速将经过情形向全世界宣布。我们相信美国人民是要求和平的，他们不会赞成斯科比，他们会反对美国干涉中国内政与直接参加中国的内战。对于这一事件，新华社已有评论，应根据此作宣传。

以上五个问题，一方面说明全中国全世界人民和我党都主张和平、民主、团结；另一方面则是日寇和全世界的反动派法西斯份子还在继续挑动反和平反民主的战争。特别在中国，目前存在着严重的内战危机，中国国民党反动派，正在积极准备反民主反和平的内战，要夺走中国人民抗战八年中用无数流血牺牲代价所取得的胜利果实，使中国继续成为大地主大资产阶级法西斯统治下的半殖民地半封建落后的中国。

在目前时局中，我们应当怎样办？

抗战阶段已经过去，我们的任务，是为了和平民主团结而斗争。反和平反民主的势力正在积极向我们进攻，我们必须为和平民主而战斗。大地主大资产阶级要夺回中国人民在政治上经济上的既得利益，我们必须为巩固我们的胜利而战斗。因此一切盲目的乐观心理，以为抗战已经胜利，我们已经拥有广大的解放区，天下从此便可太平的心理是不对的。我们目前正处在历史的最紧要关头，抗日战争结束了，为和平民主团结的斗争正在开始，我们必须坚决地进入斗争中去，以不懈怠的精神继续斗争，来巩固与扩大我们的胜利。必须向全党全军及每一个要求和平民主团结的人民，特别是工人、农民说明这个问题。

我们原有的根据地，是我们的中心堡垒，必须固守之。但我们不仅要固守原有的解放区，还要继续扩大新解放区，我们要发展与巩固察哈尔（以张家口为中心）、热河两省，控制冀热辽全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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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取我党在东北的优势，争取绥远之大部。这就是说，我们在华北要大大地向北发展，形成更大的解放区。依靠解放区的力量，配合大后方的民主运动，来实现中国的和平与民主。抗战时期与内战时期，我们长期处在敌人的包围中，现在如能实现这一战略方针，我们就能脱出全线包围，处在更加有利的地位。

要实现这个方针，必须积极行动，壮大自己的力量，采取攻势。反动派是会向我们进攻的，当我兵力尚未集结时，张家口的形势不是十分危险吗？傅作义、马占山[4]不是迫近了柴沟堡吗？抗战中他们远遁于五原、河套，现在他们又跑来“受降”了。虽然他们的爪牙已经被我斩断，但他们是决不会忘情于张家口的。我们收复了丰镇、集宁，他们又勾结日寇抢回去。他们发展土匪，到处骚扰，造成绥远民不聊生的现状。因此我们必须坚决打击挑起内战的祸首，因为他们先进攻我们，我们就必须打他们。毛主席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因为他们犯我，我就必须犯他。同时我们还要准备反动派在斯科比掩护下向我解放区进攻。我们要号召全边区的主力军、地方军、民兵，仍在生产与战斗结合下，为和平民主而战斗。

现在谈几个具体问题：

(一) 军事上的转变问题。在抗日战争中，我之战略方针，“基本的是游击战，但不放松有利条件下的运动战”[5]。今天我们在对付顽伪[6]进攻的自卫战争中，主力军必须进行运动战，配合地方群众性的游击战。但大家必须了解，进攻我们的敌人，有强弱之分，有嫡系非嫡系之分，我们已经八年没有同他们见过面，因此对之必须有新的认识，不要固守于过去的经验。大兵团的作战必须要求在军事上统一与集中，但同时又由于根据地交通不便，又要保持各部独立作战的机能。我们要积极的集中主力，但又要使根据地拥有强大的地方武装与强大的民兵，并更加提高一步，使顽伪不能进入我根据地一步。如果他们敢来侵扰我们，就会遭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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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地方军与民兵的打击，如同过去对付日本鬼子一样。在统一与集中的原则下，主力军必须整编，脱离游击队性质，进到我现有条件下的正规性，建立各种制度，严格军风纪。

在军民关系与官兵关系问题上，过去曾长期的提出与进行教育，进行过拥政爱民运动，但如真要从思想上解决问题，是不容易的。在我根据地中，老百姓成了主人翁，犯纪律的机会比较少些，但是一到新解放区，许多同志就把自己看成统治者，不论在城市与乡村，都障碍了我们工作的开展。军队的干部，必须了解党的主张与政策，因为党的政策和政府的法令，首先要由军队的行动来体现。军队中目前打骂现象与逃亡现象还很严重，固然与新战士增多，任务繁忙有关，但首先必须解决官兵关系问题，加强政治工作，只有这样，才能大大地加强我军的战斗力。在这些问题上，今后要规定许多具体的要求。

(二)由乡村到城市的转变及其联系问题。我们由乡村来到了城市，这是一个转变。以张家口来说，从工业上看，已经不是个小城市了。我们入城后的工作，一般地说，还是做得好的，当然并不是一点缺点都没有。在农村里住惯了，对于城市中的一切，没有经验，不大习惯，需要一个时期才能转变。由于我们没有经验，又缺乏思想准备与组织准备，因而使工作受到了许多损失，我们应很好的积累此种经验，不要把农村中的一套照旧搬过来。在农村中我们依靠农民，在城市中我们就要依靠工人，如果解决了工人问题，城市便会成为我们的根据地。

但在另一方面，象张家口这样的城市，我们只有一个。我们还没有更大的城市。要巩固我们的城市，还必须依靠农村的帮助。如果城市与农村脱离，则城市是孤立的。我们要把城市工作做好，使城市有利于乡村 （例如减低工业品价格，供给农业工具，解决农民原料销售问题等），但决不能放松乡村的工作。在乡村中，我们有几十万党员，几千万农民，占我们党员与人民的绝大多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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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决不可忘记他们，必须加强乡村的工作。到城市里来的干部，在应当回到乡村去的时候，就要回去，不要忘记乡村是我们的母亲，我们是从那里生长起来的。目前仍然是我们主要的根据地和主要的依靠。目前在乡村中还有许多严重问题，如粮价骤跌，谷贱伤农，反攻以来干线上勤务繁多（特别在新解放区），有些同志在乡村中的抓一把现象，都需要立即解决。今年各地应积极组织群众从事农业生产，并准备明年的大生产运动，不仅要运用我们的已有经验，而且要切实从组织生产中创造新的经验。我们要长期依靠根据地中的几千万农民，这是我们战胜一切敌人与一切困难的保证。

(三)发动群众问题。（略）

(四)财政问题。解放区扩大了，部队增多了，开支也增大了。老百姓渴望着抗战胜利能使他们减轻负担，但农民的负担并未减轻。今后财政上必须更加统一，进一步走上轨道，要厉行节约，一方面要照顾战士的生活（现在战士生活还很苦），另一方面必须克服目前普遍存在的浪费现象。不要以为缴获的物品都是从敌人那里得来的，我们便可以随便浪费，要认识我们如果能节省一分钱，就可以减轻人民一分钱的负担。

目前我们正处在历史的最紧要关头。我党我军虽然已经经过了长期的考验，但历史还要继续考验我们。我们有了成绩，取得了不少胜利，但是决不应当骄傲。我们有许多有利的条件，如我党我军及解放区之扩大，斗争经验之丰富等，但困难与艰苦斗争还继续存在。毛主席曾说过，革命本来就是一件麻烦的事情，我们不应当怕麻烦。中国是四万万五千万人的大国，中国革命是长期的复杂的，我们不要幻想，以为华北一下子便会完全为我们所有，我们应当不怕艰苦，不怕困难，发扬终身为革命事业服务的精神，便不会产生侥幸懈怠的心理。

我们必须团结，只有团结才能胜利。尤其在困难的时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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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们团结，任何困难都能克服。只看自己，不看别人，只看局部，不照顾全局的本位主义，各级领导机关与各部门均应检讨纠正。在目前困难的时局中，只有全党全军，团结一致，统一集中在党中央与毛泽东同志的政治方针与战略方针指导下，大家为着全局而奋斗，则步调可以一致，任务也就更易于完成。

    注 释

[1]中央局，指晋察冀中央局。一九四五年九月五日中共晋察冀分局改为晋察冀中央局，聂荣臻任书记，刘澜涛、罗瑞卿任副书记。

[2]何应钦，当时任同盟国中国陆军总司令。

[3]斯科比，英国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任驻希腊盟军司令。一九四四年十月，德军在欧陆败退，斯科比率领英军，带着流亡在伦敦的希腊反动政府进入希腊，指使并协助希腊反动政府向长期英勇抵抗德军的希腊人民解放军进攻，屠杀爱国人民。

[4]傅作义，当时任国民党军第十二战区司令。马占山，当时任国民党军东北保安副司令。

[5]见《毛泽东选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一年六月第二版，第四四一页。

[6]顽伪，即指国民党反共顽固派的军队及抗日战争时的伪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