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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党中央来到晋察冀

发布时间:2017-09-18 09:43   作者:   来源:   点击数: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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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同志来了

一九四八年四月十一日,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同志来到了阜平城南庄。

来之前,我们接到晋绥军区发来的电报,说毛泽东等中央领导同志,在晋西北开完土地会议后,决定同中央机关一起由晋西北到晋察冀来,要我们派入到五台去接。

大家都知道,胡宗南进攻陕甘宁边区的时候,毛泽东同志从战争全局出发是不愿离开陕北的。许多同志的劝说都没有用,他不愿在敌人重兵压境之际,离开同甘共苦的陕北人民。同时,他表示,他与党中央留在陕北,就可以拖住胡宗南的主力,以减轻敌人对我军其他战场的压力。此后,他就同周恩来、任弼时同志,带着一个小小的指挥机关,继续转战在陕北地区,而且,有意使蒋介石知道,他同党中央仍然留在陕北。在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的领导指挥下,彭德怀同志率领西北野战军,艰苦奋战,连续大量歼灭敌人。直到陕北局面好转之后,毛泽东同志这才从容地离开了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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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这份电报,我心里自然非常高兴。因为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领导同志以及中央机关的到来,对我区工作的指导,将会大大加强。这对我以及许多干部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鼓舞。在兴奋的心情下,我立即派晋察冀中央局副秘书长周荣鑫同志,带着保卫干部和警卫人员,赶到五台去接毛泽东等中央领导同志。
 
      临行前,我找周荣鑫同志谈了话,交代了路上注意的事项,第二天他们就出发了。

在战争年代,我们的住房是很简单的,原先都分散挤住在群众腾出的民房里。一九四七年秋,军区在城南庄盖了五栋简陋的房子,形成一个小院,并在小院的山后根挖了防空洞。我和军区部分领导同志以及作战科住在这个小院里。我住的那栋房子,里外两间,一明一暗,外间办公,里间住宿。这个小院,在军区机关来说,算是最好的房子了。我把我住的两间房子腾出来,安排给毛泽东同志居住,我搬到隔壁空着的那间房子。作战科搬出了小院,安排给周恩来、任弼时、陆定一、胡乔木等同志居住。

毛泽东同志来的时候,是从五台山北麓的鸿门岩上山的。听说中途遇雪返回,停了两天时间,才上了五台山。

我熟悉那个地方。上鸿门岩,有一条盘山路。山下还没有什么,一上山巅,风疾云驰,气候就有很大不同。不要说路上有雪,就是好天通过它,也得花费一点力气。

毛泽东同志坐的是中吉普,汽车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轮子打滑,走得很慢。他看见山路难行,就从中吉普上下来,徒步走在山路上。同他一起来的周恩来、任弼时同志,也下车走在毛泽东同志后面。

      他们时而乘车,时而步行,用了不少时间,才翻山越岭,过了龙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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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一日傍晚,大约在离城南庄五六里远的地方,我们迎上了毛泽东同志的车队。同毛泽东同志一起到城南庄的,除了周恩来、任弼时同志外,还有一些随行工作人员。我把他们迎进了小院。

江青也跟着来了。她下车伊始,到处张罗,提出来的问题,别人都来不及回答。

那时候,毛泽东同志显得有些疲劳。听说,他从重庆回来时身体就不太好。前一段,又在陕北拖了一阵子,身体没有得到恢复。但是,看上去精神倒不错,我们希望他在城南庄期间,能够休息一下,恢复健康。

毛泽东同志住下之后,就忙起来了。按他的老习惯,晚上彻夜办公,直到第二天凌晨。我知道在白天睡眠是睡不踏实的。为了让毛泽东同志休息好,在他睡眠的时候,我们尽量不去干扰他。

过了两三天,周恩来和任弼时同志离开了城南庄。因为党中央机关设在西柏坡,他们到那里工作去了。 毛泽东同志同我住在一起,每天都有接触,经常谈一些问题。有一次,他越谈兴致越浓,同我进行了彻夜长谈。

这次谈话的内容,有许多已经记不得了,有些则至今记忆犹新。

看来,毛泽东同志对晋察冀边区的群众有颇为深刻的印象。他说,一过龙泉关,觉得群众很热情,就好像当年在江西到了兴国一样,群众都是笑逐颜开。他回忆说,在抗日战争开始的时候,我们就是要试一试,在敌后究竟能不能站得住,结果你们在敌后还是站住了。

我对毛泽东同志说,我们能不能站住脚,关键是执行党的政策,把一切抗日力量团结起来。

接着,我们的谈话内容就集中在过去执行政策上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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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训。我们回顾了在江西中央革命根据地的时候,由于王明的错误路线,实行了许多“左”的政策,结果在根据地周围,造成了严重的赤白对立,我们每向外走一步都有困难,这是自己孤立了自己,自己捆住了自己的手脚,给革命造成了很大损失。
 
      我对毛泽东同志说,我们在建立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过程中,是接受了这个历史教训的。我们认真执行了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广泛地团结了各阶层的群众,再没有出现那种对立情况。所以,我们到处都可以走,自由得很,安全得很。每到一个地方,群众都欢迎我们,工作起来,非常方便。

关于当时的中心工作土地改革问题,我们也谈了许多。
 
      我向毛泽东同志汇报了晋察冀的土改情况,和土改中出现的一些问题。我说,在土地改革问题上,有人批评我是右倾。原因就是我没有搞“左”的那一套。那时候,有的地方出现了消灭地主、富农的现象。这种做法是错误的,不符合中央的土改政策,我们不能那样子搞。过去,在王明路线时期,地主不分田,富农分坏田,甚至侵犯中农利益,这个教训太深刻了,无论如何不能再重复了。根据中央的指示,我们在根据地先平分土地,然后再进行复查,发现了问题就用“抽肥补瘦,抽多补少”的办法解决,对地主不搞“扫地出门”那一套。因为我们搞土地改革,是要消灭封建的剥削制度,消灭地主阶级是消灭它的剥削,不是从肉体上消灭他们。所以,我们在平分土地的时候,对地主、富农一样看待,该分给他们多少土地,就分给他们多少土地,使他们能够自食其力。
 
      毛泽东同志对我说,斯大林曾经讲过,苏联当年搞富农吃了亏,我们应该记取这个教训。

我对毛泽东同志说,有的人还主张挖浮财,我说不能强调挖浮财。因为经营工商业的,有地主、有富农,甚至还有中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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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在工商业上你很难分得清楚。我们党的政策是在土改中不损害工商业,这是从革命利益出发的。尤其是在战争时期,我们可以通过工商业者,从敌占区买回需要的东西,如果我们强调挖浮财,必然损害他们的利益,就把这条渠道挖掉了。毛泽东同志完全同意我上面的意见,批评了那些错误的做法。

除了谈土地改革的问题,我们还谈了在抗日战争时期实行的减租减息政策,毛泽东同志充分肯定了这一政策的作用。后来在解放战争的后期,我军打到蒋管区的时候,以及新中国成立初期,还是先实行减租减息政策,然后再进行土改。

谈罢土地改革问题,已经过了午夜时分。可是,毛泽东同志毫无倦意,他还要我搞一点酒来。

我让警卫员搞来一点酒,又搞来一点菜,同毛泽东同志继续畅谈。

我陪着毛泽东同志,边饮边谈。从土地改革问题又谈到王明路线、党内斗争、遵义会议和《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

最后,毛泽东同志谈了对解放战争的想法。他说,抗日战争打日本,是要持久的,解放战争打蒋介石,不能拖得太久,解决得越快越好,这样对我们有利。第一步,先解决东北、华北。为了引开国民党的力量,让刘邓大军出大别山,陈粟大军打过长江去。第二步,西北野战军到西北、西南去。华北除抽调部分兵力增援西北、西南外,其余部队仍留在华北地区,准备在华北搞两三个兵团。那时候,因为华北大部分地区已经解放了,敌人只固守着几个城市,部队建制用不着那么大,待解决了东北敌人之后,再解决华北剩下的城市。这就是当时毛泽东同志对战争进程的一些设想。

我们结束那次谈话的时候,村里已经是鸡鸣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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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陈粟大军打过长江去的问题,后来粟裕同志来见毛泽东同志,提出过长江有困难。我听了这个意见之后,曾经向毛泽东同志建议,他们可以先在黄河以南作战,同样可以拖开敌人的力量。毛泽东同志同意了这个建议。

在这次谈话之后,有一天毛泽东同志问我,因为他的身体不太好,斯大林要他去苏联休养,他是去好,还是不去好?

      我说:“斯大林邀请你去莫斯科,这固然是一番好意,如果主席要去的话,我们可以护送到东北。但是,如果主席征求我的意见,我觉得还是不去为好。因为根据现在的情况,护送主席到东北,一般说没有问题。不过处在战争环境,难以有绝对把握。其次是你现在的健康状况已经相当差,再长途跋涉,就更不利,请主席三思。”

毛泽东同志听了我的意见,表示考虑一下再作决定。后来,毛泽东同志决定不去苏联了。他搬到西柏坡之后,斯大林曾派米高扬来了一趟。

      米高扬来的时候,非常秘密。来之前,任弼时同志给我打电话,要我们准备好石家庄飞机场。不久,米高扬经大连乘飞机来到石家庄,又换乘汽车到了西柏坡。

原来,斯大林派米高扬来,是要他亲眼看一看,亲自和毛泽东同志谈一谈,中国革命究竟还有多大力量,还有多少人能打仗,有点杞人忧天的味道。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军队,经过连年战争,恐怕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这说明,他们对中国的革命力量,始终是估计不足的。

在城南庄,毛泽东同志虽然身体不好,仍然日理万机,工作精神十分感人。这年五一节,毛泽东同志亲自起草了召开全国政治协商会议的通知,指示我用电话口述给在西柏坡的周恩来同志。以后中央将这个通知通电全国,许多爱国民主人士热烈响应,纷纷从蒋管区或国外来到了解放区。这对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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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统一战线,进一步发展当时的大好形势起了重要作用。

敌机轰炸城南庄

党的八届十二中全会刚闭幕,我就因为肺炎发高烧和心脏病复发,住进了解放军总医院。

我住院之后,陈毅同志也因病住进了医院。

有一天,陈毅同志来到我的房间,很愤慨地对我说:“聂老总,我看到那个简报,毛发悚然,心都冷了,真为你捏一把冷汗哟!”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把大致的情形告诉了我。过了两天,我在医院也看到了家里送来的这份简报。

原来,在八届十二中全会上,江青对我没有别的文章可做,就在会后别有用心地补发了一份会议简报,这份简报上登有江青的发言。她竟歪曲事实真相,诬陷我蓄意谋害毛泽东同志。江青发言的大意是:一九四八年,毛主席刚到阜平县城南庄,不几天就遭受敌机轰炸,炸死了许多人,毛主席险些遇害。事后查明,这是有人阴谋暗害毛主席,指挥敌机轰炸的特务电台就设在军区司令部,后来又把与此事有关的特务分子处决灭口。

我听陈毅同志说的时候,心里就很坦然,付之一笑。我对陈毅同志说:“你放心吧!这件事毛主席最清楚。那次敌机轰炸城南庄,包括当地人民群众在内,没有伤亡一个人。”

看了那份简报,我觉得江青这个人真阴险毒辣,当面不说,背后却来这一手。好在毛泽东同志最清楚事情的经过,我也就没有理睬她。

敌机轰炸城南庄的准确时间,我已经记不清了。大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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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九四八年五月中旬。

多年来,我养成一种习惯,每天早晨按时起床。起床后,第一件事是出去散步,第二件事是收听新闻广播,然后才去吃早饭。

那天早晨,收听完广播,我正在吃早饭,接冀晋军区报告,有敌机在沙河一线活动,接着听到有机群的轰鸣声,这时我思想上特别警惕,因为毛泽东同志住在这里,必须对他的安全绝对负责。

我急忙走到院里,敌机的隆隆声越来越大了。

我循着声音望去,有一架敌机已经飞来了,在城南庄上空盘旋侦察。接着,后面传来一阵轰鸣,声音很沉重,不多时又飞来了一架敌机,这时已经看清是B一25轰炸机。于是,我疾步向毛泽东同志的房间走去。

由于毛泽东同志通宵都在工作,我走到他屋内的时候,见他身穿蓝条毛巾睡衣,正躺在床上休息。我以很轻而又急切的声音说:“主席,敌人飞机要来轰炸,请你快到防空洞去!”毛泽东同志坐起来,若无其事,非常镇静,很风趣地对我说:“不要紧,没什么了不起!无非是投下一点钢铁.,正好打几把锄头开荒。”

不知什么时候,参谋长赵尔陆同志也来了,他站在我的身后。我看毛泽东同志不想进防空洞,心里急了,.一连声地说:“主席,敌人的飞机来了,你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可是,毛泽东同志坐在床上,还是不愿意走。

我想,不能再迟延了,就当机立断,让警卫人员去取担架。取来担架以后,我向赵尔陆同志递了个眼色,便把毛泽东同志扶上了担架。我们两人抬起担架就走,在场的秘书和警卫人员,七手八脚地接过了担架,一溜小跑奔向房后的防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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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害怕,一听到飞机声,早就跑了,等我们抬着毛泽东同志走进防空洞时,她已经在防空洞里了。

我和毛泽东同志刚走进防空洞,敌人的飞机就投下了炸弹,只听轰轰几声巨响,我们驻地的小院附近,升起了一团团浓烟。

这次敌机轰炸城南庄,一共投了四枚炸弹。一枚落到驻地的东南,一枚落到房后山坡上没爆炸,一枚正落到小院里爆炸了。其余的两枚炸弹落到了离驻地较远的地方。

敌机投完炸弹,就飞走了。我出来一看,敌机投下的是杀伤弹,我们小院里别的房子完好无损,但是,毛泽东同志住的那两间房子,门窗的玻璃震碎了;房里的两个暖水瓶,被飞进去的弹片炸碎了;还有买来的一些鸡蛋,也被弹片崩了个稀烂。看到这些,我心里未免后怕起来,如果不是刚才当机立断,事情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这件事情发生后,我反复地思考,毛泽东同志来到城南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我们加强了保卫工作,也有可能传出了消息。但是,我们对毛泽东同志住的地方,进行了严格的控制,除经过审查的服务人员外,一般人不会知道准确位置。而从敌机轰炸的情况来看,敌人不但知道毛泽东同志来了,还知道毛泽东同志住的地方,所以,我怀疑内部有奸细。

      为了保证毛泽东同志的安全,应该让他离开城南庄,到一个安全可靠的地方才好。什么地方安全呢?我想起了在抗日战争时期,我们军区曾经住过的一个小村子花山。花山在城南庄以北不远,很隐蔽,我觉得这个地方是很适宜的。

第二天,我吃完早饭,就把这个想法报告了毛泽东同志,他表示同意。这样,毛泽东同志搬到花山去住了几天,就转到了西柏坡。

      敌机轰炸城南庄这件事,保卫部门查了许久,一直没有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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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这个谜,有几个被怀疑的对象,也缺乏应有的真凭实据,只好把这件事搁了下来。直到解放了大同、保定,通过查阅敌伪档案,才把这个案子搞清楚。

原来,当时军区司令部管理处,在王快镇开设了一个烟厂,这个厂的经理孟宪德,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被国民党特务收买了,暗中加入了特务组织。以后,他把军区司令部小伙房的司务长刘从文也拉了进去。这两个家伙被任命为上尉谍报员,他们除了向敌人提供情报外,在毛泽东同志来以前,孟宪德还曾经把几包毒药亲手交给了刘从文,命令他寻找适当时机,把毒药放在我和别的领导同志的饭菜里,企图毒害我们。但他由于害怕被发现,没敢下手,这个阴谋没有得逞。毛泽东同志来到城南庄之后,我指派专人给毛泽东同志单独做饭,采取了比较严密的防范措施,其他人员无法接触,这就保证了毛泽东同志的安全。

这个案子查清楚了。敌机轰炸城南庄,是孟宪德、刘从文给敌人送的情报。经查对,犯罪证据确凿,罪犯供认不讳,由当时的华北军区政治部副主任张致祥同志主持,经过正式审判,依法判处了死刑。案件报到我这里,我看一切都符合法律手续,就批准枪毙了这两个特务。

这就是敌机轰炸城南庄事件的始末。真没想到多年前的这件旧事,倒成了江青陷害我的材料,然而也不过是枉费心机而已。

在整个的棋盘上

解放战争到了一九四八年,敌我军事力量的消长发生了急剧变化,蒋介石的“分区防御”也防御不成了,只好搞“重点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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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七年,我各大区野战军,接连取得许多重大胜利,歼灭了大批国民党军队,相继转入战略进攻。在华北战场上,自清风店、石家庄两个战役全胜之后,敌人的实力受到了比较大的打击,形势对他们也越来越不利。蒋介石妄图扭转战局,一九四七年十一月下旬撤掉了孙连仲的指挥职务,要傅作义统揽华北五省军事指挥大权,把挽救华北颓势的希望寄托在傅作义身上。傅作义确也费了心思,采取了一些措施,如把一些地方团队编组起来担任守备,尽一切可能把主力抽出来集中作战;把他在绥远的主力东调集结在北平附近;然后把北平、天津、张家口、保定地区的部队编组为平绥兵团、平汉兵团、津浦兵团等三个兵团,实行“以主力对主力”、“以集中对集中”的战法,处处猬集一团,以防被我消灭。尽管如此,他要想扭转战局已是无济于事了。就在他上台还不到两个月,即一九四八年一月中旬,在保定以北的涞水、庄町一仗,郑维山、胡耀邦同志指挥的第三纵队,在唐延杰、李葆华、王平同志指挥的第一纵队配合下,给了他的“王牌”第三十五军沉重一击,歼灭了他的新编第三十二师,打垮了第一О一师,共歼敌七千多人,敌中将军长鲁英麐被迫自杀,少将参谋长田世举、新编三十二师少将师长李铭鼎等多名高级军官被我击毙。这无疑是给刚上台的傅作义当头一棒。

      石家庄战役以后,为了发展胜利,至一九四八年七月,我们接连进行了察南、绥东战役,以及挺进热西、冀东、晋中、保北等战役,给了敌人以沉重的打击。在北面,我们把敌人压缩到平绥路沿线,使张家口、大同失去了屏障;在西南面,我们解放了太原以南的晋中广大地区,直逼太原城下;在热西、冀东、保北地区使敌人来回调动,疲于奔命。特别是晋中战役打得很出色。这个地区是山西的产粮区,又正值麦收季节,阎锡山为了保持自己的补给,自然要拼命来争夺,这就使我们有了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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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敌人给以歼灭的机会。晋中战役是由徐向前同志指挥的,歼灭了七万四千多敌人。

一九四八年五月,中央根据当时形势的发展,决定晋察冀与晋冀鲁豫两区合并,成立了中共中央华北局,以刘少奇同志为第一书记,薄一波同志任第二书记,我任第三书记。成立了华北人民政府,以董必武同志为主席。华北人民政府的成立,中央是试图以此作为一个国家的蓝图来试点的。成立了华北军区,以我为司令员,薄一波同志为政治委员,徐向前、滕代远、萧克同志为副司令员,参谋长赵尔陆同志,政治部主任罗瑞卿同志。下辖两个野战兵团,两个直属纵队;还有冀中、北岳、冀鲁豫、太行、冀南、太岳等六个二级军区。这些机构的组成,在当时对于政治、军事、经济等方面的建设,都有着很大的促进作用,无疑都是有重大意义的。

到了一九四八年的下半年,为适应形势大发展的需要,华北的主力部队已组成三个兵团,直属军委指挥。二级军区则由六个增加到七个。第一兵团由徐向前同志兼任司令员和政治委员,周士第同志任副司令员兼副政委,参谋长陈漫远同志,政治部主任胡耀邦同志,下辖第八纵队、第十三纵队、第十五纵队;第二兵团由杨得志同志任司令员,政委罗瑞卿同志,参谋长耿飚同志,政治部主任潘自力同志,下辖第三纵队、第四纵队,另外,还有直属兵团的三个独立旅;第三兵团由杨成武同志任司令员,政委李井泉同志,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李天焕同志,下辖第一纵队、第二纵队、第六纵队。七个二级军区是:冀中军区,北岳军区,冀鲁豫军区,太行军区,晋中军区,太岳军区,冀南军区。当时地方军和野战军总兵力已达四十多万人。

经过这样的组编,华北我军的兵力有了较大的加强。

有些同志总是觉得,在一九四八年平津战役之前,华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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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仗不多,直到今天,仍然有些同志不了解这个时期的实际情形。其实,按照当时的情况,我们把三个主力兵团集中起来,攻夺某个较大的城市,或以围点打援的方式打一些大仗,是完全可能的。但这只是从华北的局部考虑的,从夺取全国胜利的全局考虑,则又是另外一回事。因为这时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对解放战争的进程安排,已经胸有成竹了。

一九四八年秋开始,敌我双方进入战略决战阶段。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对如何加速全国解放战争的进程,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意图,这就是准备首先歼灭东北境内的敌人,解放东北全境。也就是说,中央已经把战略决战的突破口选择在东北了,而把华北野战军则置于战略配合的地位,即全力钳制关内敌军,不使出关,以便顺利地解决东北问题。当时,敌人在全国各个战场上节节失利,蒋介石为了缩短战线,曾考虑把东北的军队全部撤到华北,但又抱着侥幸心理而迟迟未动。这是因为我们给予他的打击,还没到使他非撤不可的程度。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央的方针是把东北的敌人歼灭在东北境内,不使它撤到关内,同时坚决防止华北的敌人出关。毛泽东同志明确要求东北我军应把作战重点放在北宁路的锦州、榆关至唐山段,尤其是要尽快攻克锦州。如果把这一段控制在我们手中,就可以把东北的卫立煌和华北的傅作义分隔开来。使东北敌人不能撤到关内,关内敌人也不能向关外增援,从而封闭了进出东北的大门。这种打法实际上就是“关起门来打狗”。这样就会由局部的优势,逐步发展成全局的优势,以至解放全中国。但是,林彪却不听中央的意见,认为北宁线敌人过于密集,强调在该线作战有种种困难,执意要打长春。在他的要求下,中央同意了先打长春的意见,但他打长春也没打出什么名堂来,一会儿是“围城打援”,一会儿又想强攻,碰了钉子,又提出什么“久困长围”的计划,把东北主力在沈阳、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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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拖来拖去,白白浪费了许多极为宝贵的时间。

为了配合东北我军的作战,钳制华北敌军不使出关,中央命令我华北第二兵团向平古(北口)路和承德方向的热西、冀东地区进击。第二兵团以三纵队、四纵队和四旅,在杨得志、罗瑞卿、耿飚同志指挥下担任这一任务。他们突破了敌人在平绥路上的封锁,入热西、冀东地区,在东北第十一纵队和独立师的配合下,破路攻城,截断了由怀柔至滦平近二百里的平承铁路。第三兵团的二纵队、六纵队、一纵队,和直属军区的七纵队等由杨成武同志指挥,留在内线平汉路北段两侧地区配合作战。这些作战行动,很快就把傅作义的主力吸引过来了。

第二兵团、第三兵团和有关的军区地方部队,互相密切配合,在热西、冀东、保(定)北地区,从五月至七月历时三个月,连续作战,取得了歼敌三万八千余人的胜利。更主要的是完成了拖住关内敌人,不使其出关向东北增援。这次作战行动,由于任务和战役指导思想明确,采取了以破坏铁路交通线为重点,集中优势兵力,机动灵活地到处找弱敌打,尽量多占中小城镇,使得敌人“以主力对主力”的战法无施展余地。相反,被我牵着鼻子调过来,调过去,疲于奔命,顾此失彼。我第二、第三两个兵团东西两面的作战行动,配合得很好,打得很有节奏,是成功的。当然,这个时期部队相当辛苦。遗憾的是,虽然这两个兵团有效地制止了傅作义部队出关,但林彪却没有什么行动。

经过中央一再批评督促,到一九四八年七月,林彪才同意按中央意图南下打北宁线,但仍然强调北宁线敌情严重,要华北派部队西进打大同,以分散傅作义的主力,他才能南下。

      为了配合东北我军南下北宁线作战,中央军委要我和杨成武同志亲自去接受任务。八月三日,我和杨成武同志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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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驻地烟堡前往西柏坡。首先见到的是周恩来同志,接着见到的是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和任弼时同志。见面后,毛泽东同志向我们交代了华北野战军配合东北作战的任务,先拿出辽沈战役的作战方案要我们看。毛泽东同志说,现在中央的战略决策是,先解放东北,然后再回过头来解放华北。因此,你们目前的战略任务就是配合东北作战,抓住华北的敌人,不让他们增援东北。杨罗耿兵团已经在冀东钳制了敌人,现在要杨成武同志率领第三兵团西出绥远,这样就直接威胁到傅作义的老窝,就会把傅作义的主力引到绥远,以便有力地配合辽沈战役,这是一个配合解放东北的重大行动。毛泽东同志谈到这里,转向杨成武同志问道:“你看有什么困难没有?”杨成武同志回答说:“没有困难。”毛泽东同志笑着说:“长征的时候,在毛尔盖,准备过草地,我记得要你们作为先遣团,给你交代任务,你也是这样说;可是,你要知道,那时你率领的是不到两千人的一个团,现在要你出绥远,可不是一个团,而是好几万人噢!问题可得多想一想。绥远这个地方,你们是去过的,地瘠民贫,没得粮食吃。傅作义也懂得搞‘坚壁清野’,困难是不会少的。你们要准备饿三天肚子,吃两天草,(刘少奇同志插话强调说,要准备饿四天肚子,吃三天草。)还要保证取得胜利。这些都要向全体指战员讲清楚,要把困难估计得更严重一些,并以此作为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你们去了还要注意打好第一仗,初战必胜。认真执行党的各项政策,包括俘虏政策。每到一地,都要充分发动群众。”

我说:“我们回去之后先开个团以上干部会,把这个精神传达下去。”

毛泽东同志点点头说:“对,先开个干部会,由荣臻同志亲自给大家作个动员,困难讲它十条,有利条件最多只讲五条,若是谁个不愿去,就在会上说,到了绥远再说,那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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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同志沉思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向周恩来同志说:“你要薄一波同志给去绥远的部队准备十万块现大洋,让他们背着,揭不开锅的时候,就用它买点粮食。现大洋在绥远这样的地方是很顶用的。”

在西柏坡接受了任务后,我到易县远台村三兵团团以上干部会议上作了动员。接着我第三兵团立即投入了战前准备工作。本来中央规定东北我军对锦榆线的攻击行动,和我华北第三兵团进击绥远的行动,以及第二兵团对平承路、平绥路东段的攻击行动,都是在同时开始的。万万没有想到林彪仍按兵不动。开头他提出,东北主力的行动取决于杨成武兵团的行动,如杨成武兵团出动的时间能提前,他们也能提前。当中央确定杨成武兵团出动的时间后,林彪又说粮食困难,部队没有雨具,桥梁被冲断,交通不便,等等,东北主力的行动不能以杨成武兵团之迟早为标准。毛泽东同志对林彪执行中央命令所持的态度很生气,曾经对林彪严肃地批评说:“对于你们自己,则敌情、粮食、雨具样样必须顾虑周到;对于杨成武部则似乎一切皆不成问题。试问你们出动遥遥无期,而令该部孤军早出,傅作义东面顾虑甚少,使用大力援绥,将杨成武赶走,又回到东边来对付杨得志、罗瑞卿及你们,如像今年四月那样,对于战局有何利益?你们对于杨成武部采取这样轻率的态度是很不对的。”经过毛泽东同志的严厉批评,林彪才在九月份南下北宁线。但实际上,对中央完全采取了应付的态度。到了十月初,攻打锦州的计划都已拟定好了,他因葫芦岛敌人增加一些部队就不敢打锦州了,提出要回头去打长春。这件事又受到了毛泽东同志的制止和批评。毛泽东同志批评林彪:“因为一项并不很大的敌情变化,就又不敢打锦州,又想回头去打长春,这是很不妥当的。”这些,再一次说明林彪是不顾大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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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五日,杨成武、李井泉兵团和配属的北岳军区的部队,分别从易县、涞源地区出发。九月二十五日前完成了预定计划,攻占了隆盛庄、丰镇、集宁和绥南的新堂、凉城、和林等城,主力直逼归绥城下。第三兵团这一突然行动,确使傅作义出乎意外,连美国通讯社也说,这是一个“绞杀性的进攻”。傅作义急忙把他的主力第三十五军、暂编第四军、新编骑兵第四师等十个师的兵力向西驰援,十月一日前后,进抵兴和、集宁及其周围地区。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要第三兵团先打援尔后再攻归绥。第三兵团除以一个主力旅在地方军配合下,继续监视归绥的敌人外,主力部队立即东转,预定在卓资山、集宁、丰镇地区,准备诱敌分散后,歼其一部。第二兵团为了配合第三兵团的行动,也面向平绥铁路北平到张家口段沿线发动了攻击。在傅作义的主力西调后,张家口十分空虚,傅作义唯恐有失,又急忙把第三十五军东调张家口地区。我第二兵团对平绥路东段的攻击一次比一次猛烈,使得北平至张家口之间的铁路交通完全断绝,给了敌人很大威胁。敌人以主力由北平和张家口东西两面向我进逼,企图恢复交通。根据当时的情况,绥东、绥南已在我们手中,虽然归绥的敌人兵力和战斗力都不强,但它凭坚固守,也是个硬钉子,不如先将绥西的敌人扫清,再攻归绥不迟。于是,我第三兵团主力向绥西进击。敌人得知我主力向西来,真是望风披靡。自十月十六日到月底,我连续解放了包头、武川、固阳等城镇和绥西、绥北广大地区。第二纵队的部队直抵包头以西乌加河的东岸。部队稍事休整后,即按照原定计划东转打归绥。这时已是十一月初旬,辽沈战役已胜利结束。

形势的发展对我更为有利。为了准备发起平津战役,首先稳住华北的敌人,毛泽东同志指示撤围归绥。第三兵团即行东转,进至集宁、丰镇地区待机。我第二、第三兵团为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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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我军的作战行动至此结束。第二、第三兵团在察绥地区连续作战近两个月,歼敌两万多人,解放了绥远和察北广大地区,孤立了归绥的敌人,把敌人死死地拖在关内,使其无法增援东北,保证了东北我军全歼敌人,解放了东北全境,胜利地完成了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所给予的任务。尽管在这个时期内,华北我军打的大歼灭战少一些,但为了完成中央指定的战略任务,这样做是完全应该的,我想华北我军的指战员也是乐于这样做的。

在这段时间里,还有个插曲,这就是一九四八年十月下旬傅作义企图偷袭石家庄。当时我第二、第三兵团还在察绥地区作战,傅作义认为有机可乘,企图乘虚而入,威胁我党中央和华北领导机关的安全。他动用了主力第九十四军,新编骑兵第四师等部为先头,配属汽车五百辆,装载大量炸药,其后还有第三十五军、十六军、九十二军的三个师为后续部队:由涿县等地经保定南下。当我们得知这个情况后,首先决定由冀中七纵队统一指挥地方军和民兵武装,部署在铁路、公路两侧地区,作了大纵深的节节抗击准备。同时,急令在平绥线东段作战的第二兵团三纵队,由司令员郑维山和政委王宗槐同志率领,兼程南下,准备在保定以南平汉路两侧打一仗。我们把石家庄的华北军政大学的学员也组织起来。万一北线主力赶不到,就准备在石家庄以北正定附近蓄水,抬高滹沱河的水位,阻滞敌人前进,一面让军校学员投入战斗。

敌人对于我们的估量总是不足的,他满以为会使我们措手不及而得逞,但他们万没有想到,我们的地方武装是很顶用的。他们的先头部队刚出保定南下,就遭到我有力的阻击,两天才走了几十里路,以后就在唐河北岸不能继续前进了。当敌人发现我第二兵团的先头三纵队经过艰苦的强行军,在完县附近出现的时候,就急急忙忙向保定撤退,偷袭石家庄的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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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也就破产了。三纵队这次强行军实在太辛苦,部队到了新乐,我曾电告郑维山同志,要他们在新乐好好休息一下,再执行新的任务。

      为了适应解放战争部队大发展的需要,一九四八年五月,华北军区成立了补训兵团。由滕代远同志兼任司令员,曾涌泉、叶楚屏同志任副司令员,旷伏兆同志任政治部主任。他们的工作很有成绩,到一九四九年七月,共训练了新兵十四万多人,大部分补充了华北部队,有近六万人补充了兄弟军区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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