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支援东北，解放平津

一架美制C-46运输机正在延安至河北灵丘之间的上空飞行，飞机下面就是绵延不断的太行山，强大的气流使飞机上下颠簸，加上机器轟鸣，舱内的乘客有的人有些头晕，有的人已开始呕吐。

聂荣臻和萧克并排而坐，两人都显得很精神，没有晕机之感。自从飞离延安，他们就在谈论时局问题，此时谈兴丝毫不减。

聂荣臻在延安参加整风运动后，又参加了党的“七大”。抗日战争接近尾声，时局在急剧变化，各大区领导人根据中央决定，各自回到本区，领导一场新的斗争。正好有一架美国飞机来华接运美国飞行员，要由延安去灵丘，于是他搭这架飞机返回晋察冀。

聂荣臻对萧克说：“从抗战的这8年看，蒋介石对日作战消极，对反共积极，所以说他始终没有放弃消灭共产党这种狂妄野心。现在日本投降了，国共之争肯定要形成更大规模的战争。”

萧克默默地点头，表示完全同意这种判断，他说：“现在蒋介石就拉开架势要抢地方了。记得咱们刚进华北时，国民党军没见日本兵的面，就抱头鼠窜，把一个个城市让给日本人。现在日本人让中国人民打败了，他却想来抢占现在的胜利果实。真是岂有此理！”

聂荣臻说：“咱们华北的问题是前一段有的同志迫于军民缺乏粮食，加上日本鬼子紧逼，所以把部队分散缩小了。这同未来的作战任务是极不适应的。这是我们回去后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说话间，飞机绕了一个圈子开始下降了，原来是灵丘已经在脚下了。驻在张家口的晋察冀军区司令部派来接司令员的吉普车早已等候在机场，聂荣臻等人下飞机后，直奔张家口。

果然，事隔不久，国内形势就开始紧张起来，蒋介石施展两面手法。为了争取时间，稳住共产党及其部队，他于1945年8月14日、20日、23日连续3次电邀毛泽东“赴渝共商国是”，并签订了《双十协定》。另一方面又发出“剿共》密令，由美国人帮助，急如星火地向东北、华北、华东、中原运送部队，抢占主要城市、战略要点和交通干线。

聂荣臻面对巨大的军用地图，对大家说：“蒋介石的企图很明显，他是想以第十一、第二、第十二战区的力量在他的北平行辕统一指挥下，以我们所的张家口为主要目标，对晋察冀解放区实施东西夹击，占领热河、察哈尔两省，从而打开由陆路进入东北的通道，并切断晋察冀军区同东北、西北战略区的联系。”停了一下，他意味深长地说，“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了全华北、全中国。中国人民进入了一个历史的紧要关头！”

9月，中央军委电示进行绥远战役，要求晋察冀、晋绥军区共同出兵，反击傅作义的进犯，收复绥远。同月，中央发布了“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方针。

接到军委指示后，聂荣臻将军区部队组成两支野战军。第一野战军执行绥远战役任务；第二野战军保卫热河地区，以保持华北与东北的联系通道。

与此同时，聂荣臻以很大精力部署了支援东北的问题。

在本区兵力不足、军事压力很大的情况下，有一部分干部对支援东北问题想不通，聂荣臻首先对干部进行说服教育，他在会上说：“中央和毛泽东同志非常重视东北，我在开‘七大’时，毛泽东同志就说，我们党要特别重视东北，只要我们占有了东北地区，中国革命就有了巩固的基础。我们在离开延安前，毛泽东同志再次召集我们几个大区的领导谈话，又重点谈了东北问题。会后周恩来连夜起草了一个文件，提出‘要高度重视东北’，并且决定派大批干部和部队去东北开展工作，争取东北成为我们的根据地。最近党中央又指示，‘目前我全党全军的主要任务是：继续打击敌伪，完全控制热察两省，发展东北并争取控制东北。’”

他说：“所以说，中央和毛泽东同志的意图是非常明确的，就是先把东北拿下来，作为我们比较稳定的后方。而国民党的战略重点，也是要抢先占领东北，并且派熊式辉、杜聿明等人去承担抢占东北的任务。支援东北，就是在这种形势下提出来的。”

他又说：“占领东北是个全局问题，我们必须有个全局观念，克服各种各样的本位主义。再说我们晋察冀与东北相邻，支援东北更是责无旁贷嘛！打个比方，我们同国民党的斗争像一盘棋，我们华北就是一个棋子，这棋子往哪里放，只能由中央根据整盘棋的需要来定。就是这个道理。”

为了支援东北，晋察冀军区部队于8月从冀热辽军区抽调8个团又1个营的兵力，加上由朝鲜人组成的义勇军共计1.3万多人，由冀热辽军区司令员兼政委李运昌率领出关，随部队去东北的还有2000多名地方干部。他们进入东北后取得了很大成绩，解放了热河、辽宁全省及吉林、黑龙江部分地区，部队迅速发展到10万人。

为了进一步执行中央关于支援东北的指示精神，1945年底开始，晋察冀第二野战军，统率5个纵队活动在冀热辽、察哈尔东北部和冀东广大地区，进行了经常性的攻城破路战斗，吸引和钳制着大量敌人，直接配合了东北的军事斗争。后来由于进行大同战役，聂荣臻指示萧克、罗瑞卿回到张家口，并决定由程子华、李运昌两人率领部队在这一地区继续坚持斗争。聂荣臻对他们说：“不论华北区的作战任务有多重，你们必须坚持这一地区的斗争。我们必须有一个全局观念，保持华北与东北的联系，你们的仗打好了，这本身也是支援东北”。

1946年1月10日，国共两党签订了《停战协定》，但半年之后的6月26日，蒋介石一手撕毁了协定，向中原解放区大举进攻。从此拉开了解放战争的序幕。

由于敌人先后侵占了承德、张家口等地，冀热察与冀热辽在地理上与聂荣臻的司令部实际上已隔断了联系。聂荣臻考虑到这两个军区背靠东北对全局更为有利，于是他向中央发电，建议将这两个军区划归东北军区。在划归之前，他把段苏权和刘道生领导的冀热察军区合并到冀热辽军区，成立了冀察热辽军区。聂荣臻这一顾全大局的建议，得到了中央的赞同，复电批准。这一举动，增加了东北的实力。

10月11日，傅作义侵占了张家口。至此，蒋介石向解放区的进犯达到了顶点，先后共侵占了解放区100多个城镇。

军区撤到涞源以后，聂荣臻在涞源主持召开了晋察冀中央局扩大会议，统一了思想，消除了一部分同志因丢失张家口而引起的埋怨、颓丧情绪。在涞源会议的基础上，聂荣臻先后组织军区部队进行了易县、满城和保南战役，歼敌1.6万多人，攻克平汉路的望都、王京、定县、新乐等车站，切断了平汉铁路交通。

到了1947年，东北军区正对国民党展开夏季攻势。聂荣臻指示在冀东组成詹才芳纵队，开赴东北以增加东北的实力。另外，他又一次向中央提出建议，把整个冀东地区划归东北。

这3次支援东北的行动，晋察冀先后派出了可组成20个团的干部和部队去东北。这些部队计有第八、第九、第十3个纵队和6个独立旅，总计10多万人。另外还有14个军分区的地方武装。

3月中旬，聂荣臻又先后主持了军区政治工作会议和中央局扩大会议，为搞好军政军民关系，进一步贯彻运动战、歼灭战的思想，力争战局主动，奠定了基础。

这期间，国民党军队在解放军不断打击下，消耗很大，其主力大都退集到大城市和主要铁路沿线，进行修整补充。为了巩固平、津、保三角地区，敌人纠集了30多个师于北平、天津、保定和北宁、平缓铁路沿线，并企图使用在保定、涿县地区的第五十三军、第九十四军及整编第九十五旅等部队入侵大清河北地区。而在东面的津浦线和南面的正太线，敌兵力相对比较薄弱。尤其是正太路，敌守备兵力分散，而且以娘子关为界，分属阎锡山、孙连仲两个系统，他们不会相互支援，正是我们向敌人开刀的大好时机。

聂荣臻看准了这一时机，决定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于是4月上旬起，由他亲自指挥，发起正太战役。

战前，聂荣臻组织司令部人员对敌情进行了认真的分析研究。4月3日和4日，他下达命令，作战部队分头向预定集结地域进发。以杨得志、李志民的第二纵队、杨成武的第三纵队直指石家庄以北的无极、行唐、新乐地区。陈正湘、胡耀邦的第四纵队指向石家庄以南的藁城西南地区。为了行动保密，一律停止电台联系，沿途严密封锁消息，昼宿夜行。这样大的部队开进，对敌人来说，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境地。

聂荣臻的指挥部设在平山县境内，指挥部里电话铃声昼夜不断。参谋人员、侦察员、通信员穿梭似的忙个不迭。4月10日下午，聂荣臻接到陈正湘发来的电报：“四纵队在冀中军区配合下，一举攻克栾城。”4月12日，二纵队和三纵队也传来捷报：“两个纵队密切配合，攻克正定县城。”4天来，两个县城附近的据点也被全部扫清，一共歼灭1.5万多人。

这天，聂荣臻正在同萧克、罗瑞卿研究战况，作战科长介绍说：

“现在除元氏尚未占领外，3个纵队基本上完成了第一阶段预定的作战任务。罗历戎的第三军龟缩在石家庄市内不敢出战，固守待援。北平、天津和保定的敌人也没有直接南下来救援石家庄。”

萧克说：“果然不出我们所料，看来敌人所以不敢出动，主要是怕在半路上被我们吃掉。”

但作战科长报告：“不过，据报告，敌第九十四军、第十六军和整编第六十二师却突然向我大清河以北地区发起进攻。他们攻占了胜芳，后来又增加了第五十三军和整编第九十六旅等部队，好像是要大干一番的样子。怎么办？要早作决策才好。”

聂荣臻听后稍事思忖，然后说：“你们听说过‘围魏救赵’的故事吧。我认为现在国民党使的就是这个计策，如果我们为其所动，就恰好上了他的当。”他要作战科长立即向孙毅和林铁发报，“让他们指挥冀中军区部队同敌人进行周旋，我们的主力要坚决按计划向正太路沿线进攻！”

聂荣臻下达命令后，第二、第三纵队于4月14日黄昏经灵寿、平山沿滹沱河两岸秘密西进。15日夜间，以猛烈的炮火一举攻克井陉、获鹿，随后沿正太路向西继续挺进。第二纵队攻占盂县后，向寿阳方向迂回。4月23日，第三纵队主力在漆黑的夜幕下，向天险娘子关一带攻击。娘子关是山西省的东南门户，敌人凭借天险构筑了坚固的堡垒群，阎锡山曾吹嘘为“固若金汤的东方要塞”。但是在第三纵队的猛烈攻击下，不到两天就被攻克，保安团全部被歼。第三纵队又包围了平定，直逼阳泉矿区。

住在太原的阎锡山见此慌了手脚。因为阳泉和黄丹沟煤铁矿区，是山西的重工业原料主要产地，所以，阎锡山急令第三十三军第七十一师、暂编第四十六师于24日连夜乘火车向东增援。

前线部队用电报将这一情况向聂荣臻作了报告，请示是否在中途予以阻击。聂荣臻果断地答复：“为了歼灭敌人有生力量，我们要主动让援敌开进阳泉。”

25日晚上，这股援敌进入阳泉，使阳泉守敌总兵力达到1万多人。这时，在寿阳附近阎锡山还集结了1.2万多人。他们的目的非常明显，就是要防止聂荣臻的部队西进。

聂荣臻针对这一情况，巧妙地调整了部署，以第二、第三纵队从正面攻击阳泉，抓住敌人，令第四纵队从井陉地区迅速西进，增强我军攻击力量，并派部队切断寿阳以西的铁路线，防止阳泉敌人北逃和西撤。

聂荣臻对参谋人员说：“抓住了阳泉的敌人，寿阳的敌人是不会跑的。我们可以在吃掉阳泉敌人的同时，再以一部秘密西进，去吃掉寿阳的敌人。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直向西横扫过去。”

参战的部队见聂司令员如此用兵，都说聂司令给阳泉、寿阳的敌人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看我们司令员怎样收网了。

各部队都坚决按预定部署行动。

正当我军按计划攻击平定的时候，有天黄昏，突然从远方传来一阵阵隆隆声。不一会儿，地平线上闪出一道耀眼的白光，渐渐地在铁道线上出现了一辆铁甲列车，很快地接近了平定附近的白羊墅我军阵地。这就是敌人有名的“飞龙号”铁甲列车。它以为凭借自己厚厚的铁甲，可以横冲直撞，定能解平定之围。然而解放军战士英勇善战，一部在前面，一部机智地迂回到列车后面，同时将车前车后的铁轨炸毁，使列车变成了死车，然后打死狗似的将9节列车全部炸毁，敌人死的死，伤的伤，没丧命的50多人全部当了俘虏，缴获了一大批武器。

同一天，解放军又故意撤围平定，使平定之敌向阳泉集中。接着我军攻占芹泉，切断了阳泉与寿阳的联系。5月1日，聂荣臻下达了全线向敌压缩的命令。5月2日夜，又下达了总攻命令。结果，只用了8天时间就解决了战斗。东自获鹿，西至榆次360余里的正太铁路全被解放军攻占。整个战役历时30天，歼敌35000多人，内有少将军官5名，解放了7座县城和3个矿区。更重要的是使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连成了一片，完全孤立了华北战略要点——石家庄。

毛泽东给聂荣臻发电报说，正太战役的打法是：“先打弱的，后打强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各打各的）政策，亦即完全主动的作战政策。”

继正太战役之后，为了配合东北解放军的夏季攻势，不使关内敌人增援东北。聂荣臻又组织指挥了青（县）沧（县）战役和保（定）北战役，均取得胜利。

这就是华北战场上有名的“三战三捷”。

1947年10月，我军进攻保定以北地区，想再打个大的歼灭战。结果敌我双方相持不下。正在这时，蒋介石来到北平，在中南海怀仁堂召开了一次华北军事会议。

蒋介石说：“聂荣臻的主力已被国军钳制住，正是决战的好时机，可将石家庄第三军主力调到保定，而且由第三军军长罗历戎亲自率领，迅速北上，不得有误。”

第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李文也说：“这确实是个好机会，总裁英明，还可将第十六军的第六十六团，由罗军长一起带上赶赴保北。”

就这样，会议决定第三军主力由罗历戎率领北上。

在阜平史家寨参加边区土地会议的聂荣臻得知这一情报，非常高兴，他对大家说：

“这下蒋介石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他错误地估计了形势，认为我军在保定以北已被他们的主力所钳制，脱不了身。他哪里知道我们正盼着罗历戎的第三军从石家庄出来哩。”

10月17日下午，聂荣臻给杨得志发急电，“……密悉，罗历戎率第三军出石家庄，现已渡滹沱河，向新乐开进。你们要根据当时的情况，立即在前线相机作出处置和部署，部队向南，力争消灭这股敌人。”

杨得志看完电报，说：“我们要尽快抓住罗历戎，打掉他、歼灭他！这个敌人是送上门的，战机难得呀！”

杨成武、耿飚也同意这个想法，异口同声地说：“打，坚决地打！”他们3个人在地图上研究了敌情和地形，最后认为这一仗在清风店地区打最为合适。

在清风店打位置很好，但杨得志的部队离清风店有150多里，最远的有250里以上。而罗历戎的第三军离清风店只有90多里。关键的问题是能否抢在敌人之前到达预定战场。

杨得志等提出“时间就是胜利”的口号，以超过罗历戎部1倍多的行军速度，日夜兼程，跑完了250里路，终于在敌人之前赶到清风店。

聂荣臻接到杨得志的作战部署报告以后，对军区的几位领导说：

“只要罗历戎的第三军继续北上，我们以7个旅的兵力，加上地方部队和民兵，在野战中把他消灭是有把握的。”

军区的领导同意他的看法，最后批准了杨得志的作战计划。同时又下令独立第八旅和冀中、冀晋的部队和当地民兵，既要拖住北进的第三军，不让它向前急进，与保定敌人会合，又防止缩回石家庄，为聚歼这股敌人创造条件。

各部队以惊人的毅力，分别提前赶到指定集结位置。10月19日完成战役合围任务。第2天天刚麻麻亮，3颗红色信号弹呼啸着划破了微明的夜空，向第三军发动的进攻开始了。

罗历戎很清楚，决定命运的时刻已经到了，他把步兵、工兵、炮兵、通讯兵，大小汽车，都集中在南合营村马家大院的四周，兵力很多，但把这样多的部队集中在一个仅400多户人家的村子里，要想构成防线是不可能的。

战斗打得十分激烈，到21日晚，周围的村子都被占领了，罗历戎剩下的1万多人马全部被包围在西南合村。罗历戎苦苦向保定绥署主任孙连仲和第三十四集团军司令李文呼救，但被围3天，援兵始终未到。

原来，聂荣臻在作出南线歼敌的同时，命郑维山、胡耀邦、陈正湘、李志民率第三、第二纵队的3个旅在保北坚决阻击敌人南援。保北阻击战打得很出色，歼敌4200多人，硬是把援敌顶住在保定以北，从而保障了清风店歼灭战的胜利。

22日凌晨，指挥部下了最后攻击命令，很快打掉了敌人的师部、军部。敌人失去了统一指挥和控制，被打得七零八落，最后只好放下武器投降。罗历戎被活捉。

胜利的消息传到阜平史家寨，聂荣臻、萧克、罗瑞卿3人乘车来到北祝村野战军指挥部。

被俘的罗历戎自称是聂荣臻的学生，要求拜见聂司令员。聂荣臻在指挥部接见了他和副军长杨光钰、军副参谋长吴铁铮。罗历戎和杨光钰都是黄埔第一期的学生，他们恭恭敬敬地向聂荣臻喊了声老师。

吴铁铮羞愧地说：“20多年没见到司令了。”

聂荣臻开朗地说：“现在不是又见到了吗！”

杨光钰在黄埔时曾和左权在一个队学习，所以罗瑞卿告诉他：

“左权已在抗日战争中牺牲了。”

杨光钰说：“他是光荣的，他是光荣的。”

聂荣臻问：“你们看今天蒋介石的军队和1925年大革命时的国民革命军有什么不同？”

吴铁铮长长地叹了一声说：“现在这个军队和那时孙传芳的军队一模一样。”

聂荣臻说：“这次内战完全是蒋介石逼迫我们打的，你们为蒋介石卖命是毫无意义的。你们愿意留下，我们提供学习机会；你们愿意回家，可以放你们回去。但是不管留下或回去，都应该认识过去的罪过，改恶从善，重新做人。”

清风店歼灭战的胜利，得到了党中央的祝贺和嘉奖。

清风店战役以后，聂荣臻认为，第三军主力被歼，石家庄虽设防坚固，但兵力空虚，敌人惊恐不安，所以夺取石家庄的时机已趋成熟。他于10月22日向军委建议，乘胜夺取石家庄。

第2天，毛泽东复电：“……我军应于现地休息10天左右，整顿部队，恢复疲劳，侦察石门，完成攻打石门之一切准备。”然后，以优势兵力打石家庄。

接电后，聂荣臻指示杨得志，立即召开旅以上干部会议，拟定战役计划。朱德提出了“勇敢加技术”攻取石家庄的指导思想。聂荣臻则打电话给杨得志：“石家庄设防坚固，不要强攻，要一口一口吃，逐步推进，以减少伤亡，攻城时要争取先把飞机场和制高点拿下来。”

11月1日，聂荣臻指示各军区：“如何北敌南援，则先歼援敌，不南援，则力争攻下石门。”

11月5日，聂荣臻又一次指示杨得志：“打石家庄要精心部署，力求速决，但指挥上又不要太急，入城后部队要坚决执行党的城市政策。”

石家庄战役的序幕于11月6日拉开，13日结束，6昼夜全歼守敌2.4万人。受到中共中央和朱总司令的嘉勉。朱德在电报中称：“聂荣臻同志转全体指战员：仅经一周作战，解放石门，歼灭守敌，这是很大的胜利，也是夺取大城市的创例，特嘉奖全军。”

国民党第十一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的指挥职务，委任傅作义为华北5省“剿匪总司令”。傅作义刚刚走马上任，就提出“以主力对主力，以集中对集中”的作战方针。

为了打击傅作义的嚣张气焰，聂荣臻决定发动平汉路北段战役，先破击保定以北的平汉路，诱敌分散兵力，相机歼敌。战役从12月27日开始，至1948年1月21日结束。晋察冀野战军遵照战役意图，在涞水县庄町给傅作义的主力第三十五军以歼灭性打击。第三十五军军部在拒马河被袭击，中将军长鲁英麔的指挥所陷入混乱，他们争先恐后地爬上汽车，想乘车逃走，结果被埋伏在拒马河东公路两侧的解放军打得七零八落，鲁英麔见汽车不成，带领几个参谋人员向骑四师师长刘春方要了几匹马快马加鞭，奔向了高碑店。鲁英麔遭此惨败，部下两名少将被击毙，多名高级军官被俘，认为难以向傅作义交代，遂自杀身亡。

这一战役使傅作义死伤主力1.4万多人，给了他一次沉重打击。

此后不久，为了适应形势的发展，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于1948年4月率中央机关到达平山县西柏坡。5月9日 ，中央决定晋察冀中央局、晋冀鲁豫中央局合并，成立华北局。两大军区合并，成立华北军区。聂荣臻任华北局第三书记、华北军区司令员，政治委员由薄一波担任。

1948年2月到7月，聂荣臻接连指挥部队进行了察南、缓东战役、热西、冀东战役、晋中战役、保北战役，给了敌人以沉重打击。这几个战役共歼敌14.6万多人，其中由徐向前在第一线指挥的晋中战役，共歼敌10万人，取得重大胜利。经这几次战役，在北面已经把国民党军压缩到平绥路沿线，使张家口、大同这些地方失去了屏障。在西南面，解放了太原以南的晋中广大地区，兵临太原城下。搞得热西、冀东、保北的国民党军调来调去，疲于奔命，穷于应付。再次有力地配合了东北的作战。总之，聂荣臻在华北作战，始终念念不忘东北这个大局。为了这个大局，他甘愿当配角。

1948年秋，国共两党进入了战略决战阶段。

党中央和毛泽东对加速全国解放战争的进程，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意图，就是把东北当成战略决战的突破口，而把华北野战军则置于战略配合的地位。聂荣臻仍坚决贯彻中央意图，全力钳制关内敌人，使其不能出关。

7月23日，聂荣臻接到中央军委急电，让他和杨成武亲自去西柏坡领受任务。

这是个河北农村旧式院落，迎门立着高过人头的影壁，壁前有一排挺拔的翠竹，院内有繁茂的椿树遮荫，整个院落显得整洁、宁静。这就是西柏坡，党中央办公的所在地。

聂荣臻和杨成武进屋以后，毛泽东和几位中央领导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然后交给聂荣臻两份电报。

毛泽东说：“你们先看看这两份电报。”

电报是中央发给东北野战军的，内容是关于东北战场的作战问题。看完电报，毛泽东说：

“现在中央的战略决策是先解放东北，然后再解放华北。你们目前的任务，就是配合东北作战，拖住华北的敌人，不让他们增援东北。杨、罗、耿兵团已在冀东钳制敌人，再由杨成武同志率领第三兵团西出绥远，这样就直接威胁到傅作义的老窝，可以将傅作义的主力引向绥远。这是配合解放东北的重大行动。你们在20天内，一定要完成一切准备工作。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吗？

杨成武干脆地回答：“没有困难，保证完成中央交给我们的任务。”

毛泽东听后笑了，关切地说：“不，出兵绥远困难是很多的。这不是长征的时候。在毛尔盖准备过草地，我记得那时要你们作为先遣团，我交代任务，你也是这样的。可是，你要知道，那时你率领的是不到两千人的1个团，现在西出绥远，可不是1个团的，而是好几万人噢！问题可得多想一想。绥远这个地方，你们是去过的，地瘠民贫，没有粮食吃，傅作义也懂得搞坚壁清野。所以，困难是不会少的，你们要准备饿8天肚子，吃两天草，还要保证取得胜利。”

聂荣臻听后，说：“我们回去以后，先开一个团以上干部会，把这个精神传达下去。”

毛泽东说：“对，先开个干部会。由荣臻同志亲自给大家作动员，困难讲它10条，有利条件最多只讲5条，若是谁个不愿去，就在会上说。到了绥远再说，那就不好了。”

接着，毛泽东提出具体要求：第一要首战必胜；第二必须严格执行俘虏政策；第三放手发动群众，把群众工作做好。再说一遍，你们进军绥远，不仅要在军事上打胜仗，占领了绥远以后，还要在工作团的配合下，把绥远变成解放区。”

聂荣臻和杨成武在西柏坡受领任务以后，8月9日乘车回到易县远台村第三兵团驻地，并在团以上干部会议上做了动员报告。9月5日杨成武、李井泉率三兵团出发沿平绥路西进，两个月歼敌1万多人，解放了包括包头在内的绥远大片地区，傅作义为之丧魂落魄；美国人则称这一行动为“绞杀战”，认为毛泽东出此一招，着实厉害。此行起到了把敌人死死地拖住在关内的作用，加上华北其他部队的积极作战，对东北全境解放起了支援和保证作用。

辽沈战役结束后，11月27日中央军委发布“关于歼灭平、津、唐（山）、张（家口）之敌的部署”。按照军委的部署，平津战役先从西线打响。11月29日第二十兵团向平绥路东段进攻，从此拉开了平津战役的序幕。第2天即攻占柴沟堡、万全，形成了对张家口、宣化的包围态势。12月8日第十九兵团将傅作义的主力第三十五军包围于新保安。从而切断了傅作义的西逃之路。同时，聂荣臻发布了“防备平津敌人南逃东窜的部署”。命令第七纵队进至黄村、庞各庄地区，沿平津路两侧建立纵深防御阵地，不使北平之敌向东逃跑。

刚到蓟县孟家楼平津战役指挥部的聂荣臻，最关心的是新保安第十九兵团围困傅作义第三十五军的情况。正巧，第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报告，12月22日早晨7点10分开始总攻。

进攻新保安的战斗是激烈而又壮观的。7点10分，156门大炮一齐向新保安东关地区进行猛轰，炮弹像雨点一般呼啸着落在方圆不到150米的阵地上，5分钟之内就发射了8000多发炮弹，把东关城厢的敌人工事掀了个底朝天，全部摧毁。9点钟左右解放军勇士就从炮弹炸开的城墙缺口冲进城内，全城像是烧沸了的油锅，充满了枪炮声、厮杀声。下午3点钟，几路攻击部队一齐将矛头指向第三十五军军长郭景云的军部，郭景云束手无策，拼命向北平的傅作义呼救。他的电报还没发完，电台天线就被一个爬上屋顶的解放军战士用冲锋枪打断。郭景云见大势已去，忙躲入掩蔽部，同他的前任一样，拔出手枪自杀身亡。副军长王雷震、参谋长田士吉束手就擒。整个战斗只用了11个小时。第三十五军1.9万多人全部被歼。

聂荣臻得到战况报告以后，高兴地大声说：“打得好！打得好！”

他对身边的同志又说：“第三十五军被歼、郭景云自杀，傅作义肯定要大哭一场的！郭景云在傅作义的名将谱上被列首位，他接替鲁英麔任第三十五军军长就职讲话中说：‘三十五军是常胜军，常胜军军长就那么好当吗？前任军长已经给我们做出了样子，如果你们给我丢了人，我也自杀！’如今，他真的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聂荣臻说着，右手往桌子上一按，“下一出戏，该是在张家口演了！”

第三十五军被歼后，第一0四军在怀来被歼。被围在张家口的第一0五军也濒临覆灭的下场。傅作义深知在张家口顽抗也是徒劳的，为了保存实力，他向第十一兵团司令孙兰峰和第一0五军军长袁庆荣发电，让其相机突围向绥远撤退。然而料事如神的毛泽东早料到了傅作义的这一招，早已让部队在张家口周围四五十里纵深范围内构筑了三四道阻击阵地。结果12月24日，第一0五军和第十一兵团机关共5.4万多人在张家口全部被歼。

傅作义的主力被歼，西逃之路被掐断，这时候聂荣臻脑子里萌动着一个想法——北平可不可以和平解决？

北平是驰名世界的历史文化古都。在西柏坡时中央领导也曾议论过，将来新中国成立，准备在这里建都。中华民族历代遗留下来的文物、古建筑等国宝精粹和革命史迹数不胜数。北平城内居住着200多万居民。如果北平被战火夷为平地，那将是中华民族无可挽回的损失！这就是聂荣臻和平解放北平念头的出发点。

他将争取和平解放北平的想法告诉了罗荣桓。

罗荣桓说：“你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哩，我想你一定有个比较深入的考虑了。”

聂荣臻说：“傅作义不是蒋介石的嫡系，不仅同蒋介石的矛盾很深，抗战时同我们合作过，为抗战立功。据我分析，他既不愿放弃长期经营的华北，更担心南撤以后落入蒋介石的圈套，所以他实际上是处于一种矛盾之中。如果在这时候我们从各方面把工作做到家，当然主要是要以军事作后盾，兵临城下，使他感到没有出路，我想不是不可能使他接受和平起义的。”

罗荣桓听后说：“你说的完全对，我同意你的意见，在不放弃以战争解决问题的同时，尽量争取通过和平方式解决北平，这是可取的。”

两天以后，林彪、罗荣桓和聂荣臻在作战室研究攻打天津的问题时，聂荣臻又向林彪谈了和平解放北平的想法，并说：“只要我军能够打下天津，傅作义的逃跑道路就全部切断了，这样就有可能迫使傅作义和平解决问题。”

接着，他介绍了北平地下党进行工作的情况。

林彪听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地说：

“你这个想法很好，但这只是幻想，不可能实现，我们还是要靠打来解决问题。”

聂荣臻说：“在平津地区，我军占绝对优势，要打北平很容易，北平防御工事并不强，敌人又是惊弓之鸟，如果在进行了大量工作后，傅作义仍然拒绝和平解决，我们掌握着主动权，随时可以下令去打。可是枪炮一响，准得把北平打个稀巴烂。”

林彪听着，仍然显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看了林彪的态度，聂荣臻决定以自己的名义向中央报告。他让秘书拟好电报稿，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由“聂台”发往中央军委。中央军委回电，只要傅作义有和平解决问题的愿望，如派出代表，可以与之进行和平谈判。

1949年1月7日，傅作义派少将政工处长周北峰、燕京大学教授张东荪出城与我方谈判和平解放北平问题。8日 ，聂荣臻在通县与他们见面。

张东荪说：“傅作义提出4点：1.平津塘（沽）绥（远）一起解决；2.平津要有除中共以外的报纸；3.政府中应有‘进步人士’参加；4.军队出城整编，不用投降缴械方式。”

聂荣臻说：“傅将军所提4个条件，我们可以转报中央。”

第2天，毛泽东发来复电：“1.平津塘绥均应解决，但平津人民困难大，应先解决；2.同意平津国民党军3日内调城外整编；3.同意傅的第二、三点要求。”

1949年1月10日中央决定由林彪、罗荣桓、聂荣臻组成平津前线总前委，统一指挥平津战役。

存有幻想和侥幸心理的傅作义，以“出城时间及细节待定”为借口，采取拖延态度。聂荣臻与林彪向军委建议，先要天津敌人13日12时前出城受编，否则14日攻城。只有打下天津，傅作义和蒋介石系的军官才能就范。

军委同意这个意见后，刘亚楼率东北野战军只用1天多点时间就占领了天津，全歼守敌13万人。

果然，傅作义又特地从西北请来邓宝珊，加上周北峰等人前来谈判，终于达成协议。北平完好地回到了人民手中。整个平津战役，共歼灭和整编国民党军队52万多人，取得了伟大胜利。

2月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举行庄严的进驻北平的入城式。上午10点钟，4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参加入城式的部队在北平警备司令程子华的指挥下，以指挥车和军乐队开道，步兵、炮兵、装甲兵依次由前门大街南端的永定门入城，朝前门进发。队伍整齐而又雄壮，浩浩荡荡地走过大街。街边两旁有数十万群众夹道欢迎，“欢迎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口号声，像大海的波涛，此起彼伏。在珠市口、大栅栏等繁华路段，更是锣鼓喧天，欢声雷动，许许多多的人流下激动和兴奋的眼泪，其热烈场面是北平城从来没有过的。

在前门箭楼上，聂荣臻和林彪、罗荣桓、叶剑英、彭真、刘亚楼一齐挥手检阅着行进的队伍。

按照林彪、罗荣桓、聂荣臻的事前商定，入城的队伍通过前门，直接转到东交民巷。这里是使馆区，几天以前，这里还是外国列强的天地，不许中国人靠近，连军警也不许进出。现在北平解放了，入城的解放军首先昂首从这里通过，躲在窗子里的外国人，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这支打败了蒋介石的队伍，一个个呆若木鸡，不敢出来。这意味着中国人被人凌辱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入城式直到下午4点多钟结束。盛大的入城式，使古老的北平焕发了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