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交响曲

洪亮钟声的余韵还在天空回旋，一群群身穿长袍马褂的青少年便鱼贯地走进了江津中学西墙内的学生食堂，午餐开始了。

半个小时不到，筷箸瓢勺与碗碟轻脆的碰击突然变成了一种异样的然而节奏鲜明的訇然巨响，既不是锣鼓的敲打，又不同于磨钹的叩击，响彻在江津县城空旷的大西门外。

斋务主任闻讯赶到现场，只见几十张饭桌上倒扣着一只只陶碗，200多个学生围在几个饭甑子旁边，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他们并不说话，却用手使劲擂打着巨大的木甑边缘……

“你们要干什么？”斋务主任大步走到学生群里，厉声喝斥。

学生们并不理会，继续敲打着甑边。主任推开几个学生，伸头朝甑内一望，只见里面空空如也，竟一点饭也没有了。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心中的火气腾地消失了许多，态度也缓和多了。

“怎么回事？”他故意间身边的学生。

“怎么回事，还是问你自己吧！”

“我们反对尅扣学生的伙食费！”

“请学校当局出面解决！？

学生们发出一片愤怒的指责声。

原来江津中学的学生食堂一向是包给商人承办的。尽管江津物产丰富，米价很贱，但承包人还是常常做些“手脚”，以图多赚利润。斋务主任尽管也不满意商人们的做法，但碍于主任的面子，这时他高声说道：

“校有校规。你们是学生就得守规矩，有意见可以向校方提出，怎么可以聚众闹事！”他声色俱厉，竟一下子把这些20上下的青年人镇住了，大家面面相觑，胆小的已经开始往后躲避。

“不，主任先生，这怎么是聚众闹事？”此刻只见人堆里走出一个高个青年，径直朝王主任走过来，正色道：“难道学生吃饭不是聚在一起吗？聚众是也，天天如此，闹事则不然！民以食为天，饭吃完了，同学们肚子尚饿，不敲甑子怎么办？”

“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做学生就该守点本份！”斋务主任认出了说话的是八班学生聂荣臻，知道他在学生中很有些威信，故作弹压，以掩示嗫嚅的心理。

“守本份就该饿肚皮？同学们提过多少回意见了，你们理睬过吗？我们都是吃饭长的青年人，食堂煮的饭却一天比一天少，米的质量也一天比一天差，你看看桌上。大家吐出的稗子有多少！”

主任环顾周围的饭桌，竟一时语塞，答不出话来。聂荣臻继续申述，说出了同学们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围在四周的同学也一起附和起来：

“请校长出来解决！”

“请主任和我们共餐！”

“反对奸滴尅扣伙食！”

“……！”

人声鼎沸，群情激愤，斋务主任寡不敌众，脸变得像秋天里的茄子，见势不妙一转身拂袖而去。

当日下午，学校当局被迫召集各班学生代表座谈，聂荣臻被推举为代表之一。听取了学生们的意见，几日后，伙食渐有改观。从此，聂荣臻在江津中学学生中威望日增，大家纷纷称赞聂大哥有胆有识，他却莞尔一笑：“还得谢谢各位的抗议！学生的饭甑子空了，他当校长的还能不慌？”

（许大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