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馆抗辱

近两天，荣臻有些异样反常，常常面壁而立，一站就是半天，好像有什么心事。家里人喊他回家吃饭，有时要喊好几声才听得见。就是和伙伴们做游戏，也显得笨手笨脚，不如从前灵活了。

有一天，父亲看见荣臻一个人在那里偷偷地用棉花球掏耳朵，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便立即把小儿子叫到身边，扳起耳朵一看，好不惊诧，原来里头都灌了脓了，仔细一看半边脸也肿了。父亲连问儿子是咋回事，荣臻看了父亲一眼，两滴眼泪水涌出眼眶，难过地垂下了头。

1911年，12岁的聂荣臻因外祖母去世，三舅守丧，塾馆停办，转到许亮臣塾馆就读。塾师许亮臣性情暴躁，常常体罚学生，一双干柴似的手打人，比青杠棒儿还痛。学生们叫苦不迭。背地里都暗暗骂他、咒他。

三天前，荣臻因在上学路上冒雨护送一位脚痛的小同学，不幸摔跤迟到。许老师不由分说，一口咬定他在外面和别人打了架。荣臻一再申辩，老师哪里肯听，反说他狡辩犯上，一时肝火大动，走上来照荣臻耳朵门子就是啪啪两巴掌。打得荣臻两眼冒金星，几步踉跄差点倒地，两耳疼痛钻心。第二天半个脸都红肿了。

荣臻回到家里，不让父母知道，总是想方设法地躲着。他心想，父母为自己操够了心，母亲又有病在身，如果知道儿子在外边无故遭打，又将给父母增添一层忧虑。即是有天大的冤枉和痛苦，也一人承受了吧！应该当个硬汉子。

荣臻原想过两天后脸上会自然消肿，怎奈耳内疼痛不止。终于被家里人知道了。父亲问明情由后，心中十分愤慨。“咦，许老师，你手脚好重啊，际要把娃儿朝死里面整呀！这种章法，何以为人师表啊！”随着，他牵着儿子去到学馆。

父亲把荣臻推到许亮臣的面前，说：“我送子上学，从师不护短，护短不从师。当老师的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手板、屁股随你打。为啥专打耳朵门子？你看里头部灌脓了。”说着扳起荣臻的耳朵给老师看。又道：“各人的娃儿各人晓得，纵有哪些不是，也不该下横手打那里，害娃儿一辈子嘛！”

嗨，殊不知这位许老师，是四季豆不进油盐，对家长的意见全然听不进去。不但无追悔的表示，反诬聂父纵子要挟他当先生的。并以其退学恫吓。

许亮臣的刁顽无理，激起了聂家父子的忿恨。但出口仍然缓和：“许老师，像你这样不讲道理，狠毒地打骂学生，于心何忍啊！”这时，许亮臣拂袖离座，鼻子里哼了一声：“闲话休讲，不服教诲难以成才，退学吧！”荣臻望着横蛮的老师，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转，声音也有些哽咽了。终于开口说道：“退学就退学，我不读了！”

聂荣臻受辛亥革命时期的思想影响，本已想着读新学的事情。至此，聂荣臻离开塾馆，转入插旗寺新式小学就读，第二年又考入永州县陈食高等小学。他在这两所学校里，开始接触到一些新的学科，也受到新的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的启迪、熏陶。

时过境迁，荣臻时时记起教过他的许多老师来。虽然那位许老师不该无理地打骂学生，然而他又深深感谢老师对知识的苦心传授。一年以后，他在假期中回到家里，还特意去看望许老师。荣臻走进塾馆，便伏地以拜，并双手送上“礼物”：“许老师，学生看你来了。”许老师急忙扶起荣臻，接过“礼物”，一霎时，感激万千，思绪翻涌，频频回身不住掉泪，泪水浸进他那眼角多皱的笑纹里，只见那双错打过学生的手感动得直是颤抖，不住地说道：“荣臻，我的好弟子，我的好弟子！”

（邓新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