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送炭

下雪了，天冷得出奇，一早起来远处的碑槽山就戴上了“白帽子”。这是1909年临近春节的最后一个赶场天。尽管天气寒冷，那石板路上去吴滩赶场的人，仍然络绎不绝。

过年是快乐而迷人的。10岁的聂荣臻充满了五光十色的幻想。去年过年，那浓厚的乡俗和特有的甜蜜之感至今还余味尚存。

比荣臻小5岁的表妹唐家珍不敢去赶场，但又知道双全哥要去场上买许多过年玩的东西，把她的心逗得痒痒的。尤其是买来大泡柑，先把柑子瓣挖空，用三根线穿着柑子壳的边缘。另一端，系在一粮小竹棍上，在壳内倒一点菜油，安上灯芯，就成了一盏漂亮的柑子灯了。点燃以后，那从柑子灯里射出来的柔红灯光好看极了。

“怎么样？珍妹，敢不敢去？没得东西耍。各人活该！”表妹胆子小，没有赶过场，荣臻故意逗她，也是激她。

“我敢！我敢！全哥，你就带我去赶场吧！”表妹经不住激将，终于答应并要求与荣臻一道去赶场。

“你不怕我在场上把你丢啦！”荣臻继续逗她。

“我不怕！”表妹变得很坚决。因为那好玩的柑子灯在吸引着她哩。

今天一大早，荣臻就想着到冲口去找表妹唐家珍。这时，见一个讨饭的小叫化子向石院子走来，讨饭的小姑娘真可怜，你看她手头拿根打狗棍，站在雪地里冷得直打哆嗦。看样子比自己年纪还小。她见小主人一身新衣服，便一口一个少爷地向他讨吃的，看来她是饿慌了。她说她是从碑槽山下来的，槽上闹荒，家家断粮，父母都饿死了，家里还剩下个祖母，可怜得很，几天来没见颗米，奄奄一息，只有一口气了。

尽管自己的家境也不宽裕，父亲还常常为生计发愁。但荣臻遇到这等事，总是要尽力相助的。他把小姑娘接回家，让她吃了饭。妹妹荣昌也来了。荣臻说：“正好，这小妹年纪和你相仿，你去拿点衣服来送给她，天冷呵！”不一会，一件半新旧的衣服拿来了，加上母亲的一件，荣臻郑重地送给了小姑娘：“小妹，拿回家去吧。你穿得这样单薄，会冻坏的。”

接着荣臻又给小姑娘包了一些饭菜。两姊妹又把小姑娘送出石院子，一直目送着她走上石板大路，消失在远方的迷迷茫茫的风雪中……

穷乡僻壤里发生的一切，使荣臻过早地接触到那人生哲学的第一课，并促使他去思索一些社会问题。从而，铸就了他从小就爱支持弱小善良，济贫救困的思想行为。

有一次妈妈让他提上油壶去吴滩街上打油。刚走进场口，见高高的西寨门下簇拥着一群乞丐，有一个女的还牵着孩子。乡下的狗很凶，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根打狗棍。看去最可怜要算那个瞎子老公公了，只见他倒坐在石头上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胸前的布口袋空空无物。那对深凹进去没有了眼珠的眼窝，蓄满了苍凉和悲哀。匆匆过往的，多是一些乡下的庄稼人，见此情景也只有摇头叹息。荣臻走过去望着他们，他心里弄不明白，天底下哪来这么多的苦难人？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在哪里吃饭，又在哪里安身？他数了一下，一共五个人，于是，不假思索地把身上带的两斤菜油钱拿了些出来，共分成六份，让瞎子老公公占两份。分好后一一递给他们。乞丐们感激不尽。老公公看不见人，由于感动的缘故不住地眨眼窝。他也许在想，这准是哪位绅粮大户做好事了。于是要给对方跪谢。荣臻慌了，放下油壶急忙去阻挡，说：“钱不多，公公别这样，要“折磨”我的！”老公公一听是男孩子的声音，便一把将荣臻拉住：“小少爷，你心肠好，我瞎子二辈子都记得你啊！”

就在几天前，荣臻的外祖父请来了一位医生，到冲口给外婆就诊。看完病后，荣臻硬央求医生动步去为病卧在下偏屋的叶三公看病。这位孤寡老人无儿无女，太可怜了。荣臻惦记着他，常常去看望老人。今天外祖父请医生，他觉得是个好机会，一定要外祖父同意，让医生也过去跟叶三公开个药方。在他的要求下，外祖父同意了。小小年纪就知道济困扶危，这着实使全家人甚为感动。

（邓新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