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的呼声

唐家塾馆门前不远的地方，有两座大坟，坟坝很宽，这就是有名的罗家坟坝。聂荣臻在外祖父家读私塾时，放学后，经常和伙伴们在一起玩“打仗”的游戏。这里，便成了他们“打仗”的天然“战场”。

荣臻善思索，有头脑，有组织能力。在玩“打仗”的游戏时，常常被大伙推选为头头。他成为大家信服公认的“小头目”。于是，在罗家坟坝战场，在他的率领下，玩出了许多名堂来，时而把大家分为两支人马，一队当“好人”，一队当“坏人”，对垒开战。时而由一人装扮强盗，其余充当士兵，追捕作恶多端的盗贼，这便是“官兵捉贼”的游戏……。“武器”更是多种多样，应有尽有，木刀木枪是有的，挖一个坑，放上些石块泥团，便成了弹药库。锯一节巴焦杆，大筒的做成大炮，扛在肩上，小的一节做成单支枪，架在土堆上，真神气！哈，好一支装备齐全的劲旅，只是那“轰轰轰”，“哒哒哒”的炮声枪声，不是从枪炮口射出的，而是从嘴巴里发出的。

“冲啊！……”激烈的战斗常在罗家坟坝进行。这一次，是两支人马分别隐蔽在两个大坟包后面对垒。聂荣臻率领的部下，渐渐不支了，甚至“弹尽粮绝”，有几人已经“倒毙”在地。他这个“头目”呢？已多处受伤，额头上“钉”起了一个青疱。本来约法在先，只能用湿泥巴团作“子弹”，对方的勇士们可能忘记了，打得高兴，竟拿起干泥巴和小石块打过来。荣臻捂着额头本想警告对方，但终于没有开口。一方面有战斗纪律，不能高声喊话，另一方面自己一泄气，仗就打不成了，让伙伴们扫兴多不好。于是，他忍着伤痛，镇定地指挥着奋战的部下们。争取转败为胜。

战斗结束了，大伙看到聂荣臻额上的青疱。都过意不去。诅咒是哪个黑良心干的，要开除他的“军籍”。同时，也一致埋怨他们的“头目”太老实、厚道了。

辛亥革命爆发那年，一天下午放学后，妈妈叫荣臻去吴滩场买两斤盐巴回来，家里好腌咸菜。他接过铜钱，提起竹篮，一口气跑到场上称好盐就往回赶。尽管天快黑了，可是大路上行人仍很多。今天好像很特别。路上的人都纷纷在传说着一件事：说县城和白沙都收到了成都发送来的“水电报”。说省城的保路同志会很快就要起来，要向赵尔丰讨还血债……荣臻曾听人讲过，赵尔丰是个为非歹得大坏蛋，但什么是“水电报”？为啥要问赵尔丰讨还血债，这些他全都不知道，心里很纳闷。

第二天吴滩逢场。中午放学后，荣臻又跑到场上去。他想把昨天下午听来的消息打听清楚。凑巧，场上来了几个白沙聚奎学堂的学生，在场上演讲。听讲的群众，围了一层又一层，荣臻从人缝中挤了进去，仰着头，仔细地听。演讲的学生情绪很激愤，他们控诉了川督赵尔丰的罪行，号召民众起来参加保路斗争。听完演讲后，荣臻才解开了心中的疑团，明白了许多道理。原来腐败的清王朝颁布了“铁路国有”的政策，企图把川汉铁路主权出卖给外国。省城的保路同志会反对朝廷卖国，派出代表向四川总督赵尔丰请愿。结果，几十位代表遭到了血腥镇压。所谓“水电报”，就是省城的保路同志会发送来的。他们把发动民众起来的号召写在木牌上，涂上桐油，包上油纸，投入江中顺流而下，通过盆地上纵横交错的河系，及时通知沿江各地保路支会，请求迅速救援，声讨赵贼。

如火如荼的保路运动激起了荣臻心中不平静的浪花。他恨透了刽子手赵尔丰，第一次接触到了爱国和卖国的斗争。历史悠久而又可爱古老的中华，原来还有人在出卖她，蛀蚀她。自己要作一个热血少年，当天下午他回家后，便在罗家坟坝把消息告诉了打仗的同伴们。有的听懂了，有的似懂非懂。但都知道了赵尔丰这个大坏蛋的名字。既是坏蛋，同伴中立即有人提议，把赵尔丰扎成草人来打，这个提议，立刻得到大伙的一致赞同。一个稻草人很快扎成了，把它放在坟坝中间。荣臻一声号令，伙伴们科如万箭齐发。他领头呼喊：“打死赵尔丰！向坏蛋讨还血债！”

喊声惊动了长辈们，他们担心地跑到罗家坟坝上来加以制止。他们知道要是让官府知道了，必遭灭门大祸，老人们着急压低声音打招呼：“双全，不要乱吼，谨防惹祸！那都反得的呀！”荣臻坚定地说道：“赵尔丰是个卖国大坏蛋，怎么反不得？我就是要反！”他们越打越起劲，越打越热闹。

（钟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