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教诲

聂荣臻在冲口就读的第二年，塾馆里来了一位新学生，名叫陈善之。他的家庭很贫穷，大人忙于全家人的生计，早先顾不上孩子上学读书的事。后来陈善之的父母受到左邻右舍孩子们好学的影响，同时想到孩子实在太小，干活不行，反倒成天淘气，不如送儿子到塾馆识几个字。但是，哪里又拿得出钱来买笔墨纸张呢？陈善之上学的那天，除了头上那根晃来摆去的小辫子以外，书袋里空空如也。老师见了，满脸不高兴；同窗的学生们也暗中窃笑。老师训诫道：“笔、墨、纸、砚，乃是文房四宝，读书之人必备者也！”

第二天上学，陈善之仍旧没有能拿出“文房四宝”来，却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粗瓷碟。

“这是啥？拿这来作什么？”老师睁大眼睛，惊讶地问。

“菜碟子，作墨盘。”陈善之惴惴不安地回答说。

“哈哈！菜碟子作砚台！菜碟子！”课堂上童生们顿时笑的笑，闹的闹，像开了锅的水喧哗起来。

老师生了气，他狠狠地在桌上拍了一下戒尺，顿时，全堂肃然。只听他感慨万分地说道：“古人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乃自古之至理名言也！菜碟子焉能代宝砚？呜呼！”

小小的陈善之在课堂上羞愧地垂下了头，呆呆地站在那里受人奚落，品尝着贫穷的滋味。在一片哄堂大笑声中，却有一位小男孩默默地坐在那里，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笑，而是一副愤慨的脸部表情，这表明他对同学们的嘲弄和老师的刁难十分不满。他那一双充满和善抚慰的目光，投向了狼狈不堪的陈善之。这个小孩就是10岁的聂荣臻。他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要嘲笑一个无钱购买文具的新同学？为什么还要增加他的痛苦？他那幼小的心中升起了一种崇高的感情，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砚台拿到陈善之面前，轻轻地说：

“送给你用。”

全堂哑然，连老师也惊奇地张大嘴巴。

放学了。回家的路上，小荣臻一面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兴奋，同时又不免忧心忡忡。他在寻思，要是家中的人知道他随意把砚台送人，会不会受到责怪。

他来到家门口，看见父亲正送一位愁眉苦脸的老人走出大门。听见父亲还在宽慰道：“你就放心回去吧，借我的那笔钱就不用再提了。天灾人祸，这是哪一家都难于预料的呀！”那位老人听了，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拱手作揖。

聂荣臻走进内屋，看见正在缝补衣裳的母亲，就问：“妈，刚才出门去的老伯们是谁？他为啥满面愁容？”母亲叹了口气说：“那就是最近遭了火灾的唐伯伯。他去年借了你父亲一点钱，一直无力付还。以后又遭了火灾，更是难上加难了，怎么会不心焦呢？”母亲接着又说：“双全，你父亲也很发愁，那笔钱，你爸一直舍不得用掉，保存起来以备意外的啊！”

幼小荣臻的心灵上，顿时受到猛烈的一击，原来，人世间还有这么多不幸的灾祸，还有这么多身处困境的人需要救助。“他一家大小六口人，今后怎么过呢？”小双全还在为那位遭了灾的老伯伯担忧、叹息“所以，你父亲才免了他的欠债。穷苦的人要相互帮助，相互扶持才对呀。”母亲又补充说道。

聂荣臻听了母亲的话，心里豁然开朗了。他敬佩双亲的为人，放心地把在塾馆里送砚台给陈善之的事，如实地告诉了母亲。母亲听了孩子的话，不仅没有责怪，反倒赞许地说：“双全你做得对。《增广》上说，‘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当别人处于危难之时，能见死不救吗？《论语》上也说：‘见义不为，无勇也！’你放心，你父亲是不会责怪你的。陈善之家道贫寒，他能上学读书是很不容易的，今后还要多多照顾他。你的笔墨纸张。可以分些给他用，你们两人同窗读书，应该互相勉励，共同上进啊！”“妈妈说的是，他有困难，我一定随时帮助。”小双全高兴地答应着。

就这样，聂荣臻和陈善之同窗攻读，情同手足。陈所缺的文具纸张，全由荣臻慷慨与之，终年未断。

（陈光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