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第二个生日

进军里昂大学的斗争失败以后，聂荣臻怀着忧伤的心情回到巴黎。下一步怎么办？是继续做工？还是再去读书？他一个人徘徊在巴黎街头浓密的梧桐树荫下，吃力地思考着。

这时候恰好有一位相识从比利时来到巴黎，谈论之中聂荣臻了解到：比利时沙洛瓦有一所劳动大学，学费、膳费都比较低廉，在而且住宿是免费的。这是一所工科大学，授课内容是机械、化工等。这正好符合他本的理想。他决心去“沙大”攻读，于是很快就到了沙洛瓦。

沙洛瓦是座工业城市，煤碳工业和锅炉制造业尤为发达。它坐落在松布尔河的北岸，因煤炭多而称为“黑城”。劳动大学是由比利时社会党人办起来的，它的规模虽然不算大，但校园环境优美，校舍讲究，整个学校被浓密的树木所包围，，各种教学设备齐全，有很漂亮的实验室，学校的师资力量非常雄厚，在它的教授队伍当中，不少都是比利时很有名望的学者。

聂荣臻在这个大学的预备学校学习了半年，于1922年的暑假后，以较好的成绩考取了化学工程系。

按说，有了这样一个符合理想的学习环境和专业，他该沉下心来安心学习。可是，事情的发展并非如此。在劳动大学期间，他的思想正在发生着急剧的变化，甚至使他无法坐下来专心攻读化学工程工业。在学校广场旁的树荫下，人们时常看到他在苦心思考的身影。他在这一时期反复回忆和总结了自己出国以来的经历，深深感到自己所抱的“实业救国”的理想是非常不现实的。通过学习，他认识到中国的经济命脉和工业几乎全被为帝国主义和它的走狗们把持着，中国少量新兴的民族资产阶级十分软弱。所以要发展民族工业，帝国主义和军阀统治就是最大的障碍。自己的专业学得再好，回国以后又有什么用处呢？当今中国的现状，难道是几个、几十个、几百个知识分子能扭转得了的吗？

聂荣臻的思考逐步深入，终于涉及到自己的生活道路问题，他想：自己究竟应该走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呢？

在劳动大学，聂荣臻认识了一位同学。此人长得胖胖的，脸上还有一些天花留下来的麻子，他姓刘，叫刘伯坚，是他的老乡，四川平昌人。在课余饭后，他们喜欢凑到一起谈论一些社会问题，刘伯坚对资本主义的弊病和社会主义革命的谈论，颇有见地，使聂荣臻很是敬佩。他们还经常谈到国内的一些革命报刊，如《向导》周报，报上经常涉及到中国的现实政治问题，发表许多有关政治主张的争论文章，而且进行具体地剖析。

聂荣臻变得越来越热衷于马克思主义了。他专心致志地在劳动大学阅读了《共产党宣言》、《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国家与革命》和《共产主义ABC》一类小册子。

5月下锂，沙洛瓦的春天悄悄地溜走了，气候一天天热起来，宣告着夏天已经来临了。这天，刘伯坚突然对聂荣臻说：“荣臻，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到法国去一趟。”

聂荣臻不解地问：“你在比利时读书，到法国有啥子事情？”

刘伯坚微笑着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刘伯坚动身以后，聂荣臻对他的神秘之行，一直不得其解。不过没有几天，刘伯坚果然回来了。

这是一个晴朗的星期天，刘伯坚约聂荣臻到劳动大学后面的广场上散步。刘伯坚兴历地扶着他的肩头说：“荣臻，告诉你一个大喜讯。我这次去巴黎，是为了参加在巴黎西郊布伦森林召开的第一次旅欧青年团代表大会的。”

聂荣臻听后也感到异常振奋，他说：“啊，原来你去巴黎是为了这样一件重要的事。”

刘伯坚说：“这是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会议。在法国、德国、比利时等国家的十八位代表出席了会议。会议决定将团组织定名为‘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还通过了章程和工作计划。并选举赵世炎、周恩来、李维汉三人组成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由赵世炎任书记、周恩来任宣传委员、李维汉任组织委员。”

聂荣臻听得很认真，他虽然不是青年团的成员，可是他认为这件事同他是切身相关的。这时候，刘伯坚又说：“今年 初，周恩来参加了中国共产党，成了旅欧党小组的最早成员之一。3月，他移居到柏林，这时候旅欧党小组的成员已经有十个人了，这十位同志根据勤工俭学和旅法华工的分散情况，认为需要尽快组成青年团。赵世炎奔走于蒙塔尔纪、里昂等地，统一了意见，5月底以前进行了充分的准备工作。这就是旅欧青年团第一次代表大会的筹备情况。”

这次谈话，对聂荣臻的思想是一个极大的鼓舞和促进。他经过几天认真地思考，终于向刘伯坚提出参加“少共”组织的愿望。

8月，由刘伯坚和另一位同学熊味耕介绍，他加入了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

这一天，他们三个人在劳动大学的宿舍里以咖啡代酒，向聂荣臻表示了祝贺。

这是他一生的一个转折。当初，他抱着“实业救国”的愿望到法国求学，经过三年的探索。严酷的现实使他放弃了自己原来的主张，决心走上一条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革命道路，这不能不使他兴奋和激动。当刘伯坚和熊味耕举起杯子向他祝贺的时候，他脸上闪着红光，情不自禁地说：“今天，是我的第二个生日！”说完，一口气把咖啡全喝掉了。

刘伯坚也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他也高兴地说：“说得好，今天这个日子，标志着你的世界观已经开始转变，这是你生活道路上的一个根本性转折。”

熊味耕补充说：“从今以后，我们就走上了一条为共产主义奋斗和献身的革命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