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踏上征程

聂荣臻在江津县中学参加抵制日货的斗争，被当局和校方看做“不法”学生，他再也不能回去继续读书了。于是，他同几位有志同学一起来到重庆，准备赴法国勤工俭学。当时，他认为能够救中国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发展工业，发展科学文化。他觉得，列强所以敢欺负我们，而中国无力反抗，最主要的就是在这方面中国比不上他们。在这种“实业救国”思想的支配下，他决心到国外去学习先进科学技术，以便回国后为富国强兵贡献力量。

聂荣臻同几位同学到重庆留法预备学校打听了去法国的办法以后，就回到家乡向父母进行动员说服。

一个刚刚二十岁的青年，要远离家乡到万里之外的欧洲去，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是聂仕先夫妇的独生儿子，做父母的自然难以割舍、放心不下了。所以当聂荣臻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家里人以后，全家没有一个不感到震惊的，一致反对他的决定。

这天傍晚，一家人围坐在桌旁，一双双发直的眼睛都瞪着桌上那盏跳动着淡黄火苗的油灯，谁都不说一句话，屋内的空气象是凝固了，大人们脸上部罩着一层愁云。

过了好久好久，母亲终于忍耐不住了，她撩起衣襟抹着眼泪说：“不行，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我就你这么一个男娃子，你走了我怎能忍受。你就死了去外国这条心吧。”说完，母亲又抽泣起来。

聂仕先叹了口气，也劝说：“你阿妈说的对呀，你还年幼，出去没人照顾，会吃苦的。”

这时，妹妹荣昌也用一种留恋和乞求的目光望着哥哥，她没说话，但目光是不情愿的。

聂荣臻想了一下，说道：“老人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你们不是常教导我，做人要有出息吗？你们看，在县城求学不成，在家务农又有什么出路？吃苦，孩儿是不怕的，如果一生没有什么作为，不能解救受苦受难的中国民众，那才是最可的”。

聂仕先苦着脸说：“咱们家虽然很穷困。但是只要一家人团聚在一起，齐心协力地干活，生活还是能维持的，总比你远走高飞、骨肉分离强得多吧。”

聂荣臻见父母还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就婉言解释说：“如果是为了我们一家，我读出书来，找个职业就足够了。可是我们不应该只看到咱们一家人。要看到我们国家。我说的出路，也不是孩儿一个人的出路，而是全国民众的出路。国家遭外强肆意凌辱，丧失主权，我们个人还有什么出路可言？我们国家落后，受人欺负，任人宰割，就是因为我们文化落后，工业不发达，民众愚昧。这样下去，中华民族还有什么出路？！当今无数爱国志士、有为青年，纷纷去欧美追求真理，寻求救国方略。孩儿也是堂堂一青年，怎能无动于衷，希望父母双亲体谅孩儿的心境，答应孩儿的要求。”

聂仕先听了儿子这一番话，感到句句有理，并且为儿子的宏大志愿而高兴。内心已有些松动，继而一想，青年人出去闯荡闯荡也有好处，果真能学到一些学问和技术，或许会有较大出息的，总比步自己的后尘要强的多。自己这一生的坎坷，不该是一个借鉴吗！

聂仕先想了许多，终于同意了儿子的请求，他说：“青年人出去闯闯，我也同意的，但你一定要学好，不允许变坏。”

聂荣臻兴奋地说：“孩儿出去是有目的的，不会学坏的。”

接着聂仕先又向妻子讲了很多道理。母亲也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气，只要他决定了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回头的。这样，父母双亲都答应了聂荣臻的要求。

家里人同意聂荣臻去法国勤工俭学，这给了他极大的鼓舞。他开始东奔西走，筹借去法国的路费。他到重庆留法预备学校打听消息时，一位先生曾告诉他，从上海到法国的费用起码要三百块现大洋 (银元)，他必须在出发前凑足这个数字。

他的父母亲也在忙着为他打点行李。母亲除了给他赶制一件衣服外，还在忙着什么。这几天，母亲很少说话，但眼里始终漾着一汪眼泪，通过这泪花，也就知道母亲要说的话了。

上路的这一天，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送别饭。快吃完的时候，母亲走到里屋，抱出一只小瓷坛子。

她将坛子放在桌子上，深情地说道：“娃子，这一小坛酒等你走后我就埋在院子里，你回来时，咱们一家人还在这里吃团圆酒。”

父亲这时也勉励他说：“是啊，出去以后努力长进。希望你回来后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聂荣臻恭恭敬敬地对两位老人说：

“我一定努力，不辜负老人的期望。”

1919锌1月下旬的一天，聂荣臻同他的同学钟汝梅、鞠继承、刘厚垓、习泰升、周子君、桂万年、龚漫霞等人，在法国驻重庆领事馆办完出国签证后，到了上海。终于踏上了去法国的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