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要有中国人的骨气”

有一天，聂荣臻和同学到繁华的布市街去买东西。走着走着，他站住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商店里的货物架子，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对身旁的钟汝梅说：“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店里的日货越来越多了。”

“是啊。简直象土潮水一样充斥了中国的市场，连我们这个闭塞的小小江城也不能幸免。”

聂荣臻气愤地说：“长此下去，我们中国岂不成了日本的大推销市场了吗？！”

“这样下去，我们的民族工业永远也得不到发展。”

“中华民族也将永远被控制在日本人的手里！”

他们两个人越说越气愤，都用发怒的眼睛看着商店货架子上形形色色的日本货。在聂荣臻看来，那些日货就是洪水猛 兽，它正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中国人民的血肉。

回到学校，几位见解相同的好同学又讨论起来了。年龄稍长的傅汝霖说：“三年前，袁世凯无条件接受日本的‘二十一条’，今天日货不断充斥中国市场，我们的主权丧失越来越多。最近召开的巴黎和会，咱们中国也算是战胜国之一， 可英、美、法、日却拒绝讨论废除日本在战时强加给中国的二十一条等合理要求，拒绝中国出的解决山东问题的提案，反而把法国在山东的各种特权转让给日本。北京段祺瑞政府和曹汝霖、章宗祥这些亲日派，不仅听之任之，而且完全按日本人的旨意行事，做尽了卖国的勾当。这样下去，我们祖国还有什么主权可言！”

聂荣臻这时一挥拳头，大声地说：“我们中国的民众再也不能忍受了！”

傅汝霖说：“对，中国民众是不能再忍受了，现在全国各省的学生和民众都掀起了抵制日货的爱国斗争，我们江津县中学堂对宣传爱国、抵制日货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应该把学校作基地，向全县的民众展开宣传，形成一个抵制日货的斗争运动！”

讨论中，大家经过了充分的酝酿，组成了江津中学堂学生联合会。

聂荣臻的书法在全校同学中是有名的。他首先写了许多大字标语，并且和同学们一起到县城的主要街道上张贴。

在他们张贴标语的时候，有许多群众围上来观看，不少人还大声地念着：“反对帝国主义侵略”、“取消卖国的二十一条”、“收回青岛”、“抵制日货”……

寒假开始了。

聂荣臻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家乡。进屋以后，他深深地向父母鞠了个躬。母亲忙给儿子去做饭，妹妹赶紧拿脸盆给哥哥打来清水，说：

“哥哥，快洗洗脸吧。”

聂荣臻答应着，放好书包，挽了挽袖子就去洗。可是他的手还没有沾水，就突然停住了。他发呆地看着脸盆，一句话也不讲。

妹妹感到奇怪，忙问：“哥哥，出啥子事了?”

聂荣臻面色变得异常严肃，他问妹妹：“这脸盆是哪里弄来的？”

“从九如镇买来的。”

“九如镇不造脸盆，它又是从哪里到九如镇的呢？”

妹妹一双大眼望着哥哥，头摇得象货郎鼓。聂荣臻指着脸盆中央说：“荣昌妹，你看，这个象太阳光芒四射的图案是日本旗，下面的小字是日本字母。这脸盆是日本造的。”

妹妹更糊涂了，她问：“什么是日本呀？”

聂荣臻耐心地向妹妹解释说：“日本是个国家，和咱们中国是个国家一样。但是日本帝国主义开着大兵舰来到咱们中国，占领了咱们好多城市，把大量商品倾销到咱们中国来，欺负咱们中国人。”

妹妹似懂非懂地问：“象罗家欺负咱们家一样吗？”

聂荣臻笑了：“一样，也不一样。这个道理以后我再给你讲。妹妹，你说咱们能用日本的东西吗？”

妹妹小脸一绷，说：“不能！”

这时父亲走过来说：“快洗脸吧。盆已经买了，就用吧。以后我们不再买日货就是了。”

聂荣臻说：“抵制日货不能打折扣，我每天向民众宣传，自己却在用日货，这可不行。咱们是中国人，要有中国人的骨气。”

说着，他把脸盆扔到院子的草堆上去了，妹妹给他找来家中的旧铜盆洗脸。他看了，冲着妹妹笑了。从那天以后，聂家再没用过那只日本脸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