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京城来的医生

石家庄城市攻坚战大捷后，聂荣臻司令员心情异常兴奋，每天只要一有时间他就约一些从各地投奔到晋察冀解放区，并且在各自的战斗岗位上做出贡献的知识分子来谈话。

一天，聂司令员叫他的警卫员去请刚刚到军区报到不久的医生朱成到他的卧室来聊聊。聂司令员与朱成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对于朱成的传奇故事他早有所闻。朱成原是北平地下党的工作人员，石家庄战役后，北平城工部部长刘仁组织一批地下党员到平西根据地集训，朱成争取到了这次锻炼的好机会。当时，晋察冀野战军的一个医院就在朱成集训的驻地。一次，野战军司令部的一个机要员得了一种奇怪的病，长期不规则发烧，消瘦，出血，医院的医生由于没有见过这种病，就按胃病来治疗，结果病情越来越重，眼看这名机要员就要不行了。一个偶然的机会，朱成去医院慰问伤病员，发现了这位奄奄一息的机要员。他仔细察看了这位机要员的病状，当即就把原来医生的结论给否定了，确认他得的是黑热病，然后对症下药，把这名机要员从死亡线上抢救过来。还有一次，朱成集训驻地的一位农民腹痛难忍，由于一时找不到医生，请朱成去看看。他一看，那个农民患的是急性阑尾炎，送医院已经来不及了，必须马上做手术，可是他两手空空，身边连一把手术刀也没有。但事不宜迟，他向农民借来一把剪刀，在磨刀石上磨了磨，然后又用火烤了烤消消毒，就用这把剪刀给这位痛苦不堪的农民做了切除阑尾的手术，很快就治好了这位农民的病。这两件事，把集训驻地附近的农民、野战医院的伤病员、医护人员都惊动了，使他的名气很大。地下党员的集训结束后，野战医院的领导、医护人员以及驻地附近的农民都希望朱成留下来工作，朱成也向刘仁提出请求：部队的发展扩大，很需要有更多的医务工作者救死扶伤，我要求留在部队，不回北平了。

北平城工部部长刘仁请示了聂司令员，聂司令员欣然允诺，这样朱成就留在了野战军医院工作。

聂司令员一直想见见这位京城来的知识分子。这一天聂荣臻的警卫员找到朱成对他说：“首长要见见你。”

“首长”这个概念，对于长期战斗在敌占区的朱成来说，还非常陌生，不大理解它的确切含义。所以，他不以为然地跟着这位警卫员来到一间普通的平房。警卫员走后，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房间，只见屋里除了放着一张帆布躺椅，一个板凳办，其他什么都没有。他看到那张躺椅比较独特，就一屁股坐在躺椅上，还就势仰了下去。过了一会儿，随着门外轻轻的脚步声，进来一位年纪五十开外的人，此人温文尔雅，风度不凡，见到仰面朝天，并且跷着一条腿的朱成笑了笑，就坐在他旁边的板凳上说：“朱成同志，欢迎你呀!”

朱成看着进来的人文文静静的，心想这大概也是和我一样来自国统区的知识分子吧，于是他欠了欠身子，说了声“你好”，就又仰在躺椅上。

进来的这位长者递给朱成同志一支烟，他接过烟一看，嘿，是地道的美国货。从这支烟上，他感到此人不是一般的知识分子，可能是一位机关的人，要不怎么会有美国香烟呢?总之，这是一位负一定责任的首长就是了。向他询问有关清风店战役的一些情况总是可以吧，于是他一边抽着烟，一边问：“同志，你知道打清风店战役的情况吗？”

这位温文尔雅的长者微微点了点头笑笑说：“知道一些。”

“石家庄第三军军长罗历戎到底是叫我们吸引过来的，还是自己钻进来的?”

清风店大捷后，北平地下党的同志得知胜利的消息非常兴奋，一时间清风店大捷成了大家谈论的话题。谈来谈去，对罗历戎为什么放着一个坚固的城市石家庄不守，而率领第三军大部北犯有些不解，便争论不休。这个争论的话题后来一直到平西集训时还没争论清楚。因为大家一是都不懂军事，二是谁都不了解内幕。所以，谁也说服不了谁。一部分人说是我野战部队吸引过来的，一部分人说是蒋介石调罗历戎北犯夹击我野战军，莫衷一是。所以他想借今天这个机会，向这位抽美国烟的长者问个究竟，以解心中之谜。

这位长者把凳子往朱成跟前拉了拉，便详细地给他

讲起了清风店战役的经过。这位长者讲的过程中，朱成

还不时插话寻间，他问的非常细，特别是对如何活捉罗

历戎的，他非常感兴趣。就这样一问一答，两个人一口

气谈了个把钟头，谈完清风店战役的情况，朱成马上意

识到他面前这位长者不是一般的负责人，不然，他怎么

会对清风店情况那么了如指掌呢?特别是他在讲清风店

战役时，谈了许多军事辩证法的问题。

正当朱成要想问一间这位风度不凡的长者尊姓大名时，这位长者先发话问朱成老家是什么地方，家里都还有一些什么人，怎么学的医，又怎么参加北平地下党的，到了部队之后生活上是否习惯，还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要求等等。

他们越谈越融洽，好像多年没见面的老朋友，朱成谈得兴奋时，时而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时而在帆布躺椅上坐起来，时而又躺下去，一条腿压着一条腿，脚跷得老高。

快要吃饭的时候到了，朱成看看要见他的首长还没有来，就起身准备走。突然他想起来，还没有问这位很健谈的长者姓甚名谁呢?于是问道：“同志，你是谁呀?”

“我是聂荣臻啊!”

朱成立刻惊呆了。由于他不经意，没有想到他面前这位面容消瘦，神态自若地普通人，竟是使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一筹莫展、使蒋介石的嫡系第三军主力被歼，在国内外威名赫赫的聂荣臻将军。他深深地感动了：聂司令员竟是这样的谦虚、坦诚、平易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