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树之缘

聂荣臻爱树是出了名的。他常说：“植树造林，搞好绿化，是荫及子孙的大事。”

聂荣臻与树有着不解之缘。在家乡母校有他种的树；在硝烟滚滚的晋察冀抗日战场有他种的树；在居住了四十多个年头的北京的那个庭院里，更是处处可以见到他亲手植下的树。斗转星移，那些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树木，在融融的阳光下舒展着肢体，为人们创造了一片美好，带来了惬意和享受。

有人说：树木也通人性哩!

“哗，哗，哗……”在阵阵微风拂动的摇曳中，人们似乎听到了当年聂荣臻爱树种树的一个个动人故事。

聂荣臻13岁那年的夏天，火辣辣的太阳灼烤着川东大地。由于天旱，江津地区的一些河塘干涸了，田地龟裂了，庄稼大部分旱死了。口干舌燥的人们焦虑地摇动着手中的蒲扇，望着长天哀叹。

一天下午，在聂荣臻就读的吴滩插旗寺小学的校园里，响起了一阵吵嚷声。

“哎呀，不好啦，桂花树死啦!”

“花树死啦!”

……

窗外，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喊声，惊动了正伏在课桌上写字的聂荣臻。聂荣臻走到窗前，只见炎炎烈日下，一群同学正围在校园一角的那两棵桂花树旁指指点点。

“既然死了，就把它拔掉吧!”

“行，把它拔掉。”

四五个同学一边说着，一边动手要拔桂花树。

“住手，不要拔，不要拔!”聂荣臻一看，急了。他冲出教室，大声喊着，进行制止。

在吴滩插旗寺小学的校园里，到处种满了树。浓荫绿翠覆盖着校园，幽静、凉爽。在满院的绿树中，聂荣臻最喜爱学校后院里的两棵桂花树。多少次，那一阵阵飘入窗里的幽香，驱散了他的倦意，使他神清气爽。可是连日来，天气的炎热和大地的干旱，使校园里的一些树木花草逐渐枯萎了。

聂荣臻看着满地凋落的桂树叶，心里一阵难过。他蹲下身，用一节木棍费力地翻弄着桂花树树根下干硬的泥土。

“哎，树根还没有完全干枯嘛。”聂荣臻对身后一位同学说，“你快去给我找把小刀来。”

不一会儿，这位同学手里拿着一把小刀跑了过来：“荣臻，你要做什么?”

聂荣臻没有说什么，接过小刀，轻轻地在桂花树的树干上割了两下。

“你们看，它没有死!有救，还有救!”聂荣臻有些激动地大声说。同学们顺着割开的树皮缝望去，干褐色的树皮内，裸露出了一丝新绿。聂荣臻和同学们都惊喜地叫了起来。

“这两棵树没有死，谁也不准拔。”

“树叶子都快掉光了，迟早会死的。”

“是呀，怎么办呢?”

“同学们，”聂荣臻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对大家说，“我看有希望救活这两棵树，不过从今以后，大家都要来关心和爱护这两棵树。”

在场的同学听说聂荣臻能把桂花树救活，都十分高兴。

这天下午放学后，聂荣臻借来了一根扁担和一副水桶。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和另外两个同学一起，跑到三四里以外的津壁河挑水浇树。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聂荣臻坚持挑水浇树。半个多月后，桂花树终于活过来了，它的枝枝干干上布满了嫩绿的新芽。

80多年后的今天，两棵树干高大、枝叶茂密的桂花

树，依旧耸立在吴滩插旗寺小学校园里，不时为人们送

来它那特有的沁人心脾的清香。

提起聂荣臻爱护树木的事，人们总会联想起那两张摄于1939年春天的珍贵的历史小照。

1939年是开创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第三个年头，也是根据地在巩固中求发展的一年。这年一月，根据党中央的决定，成立了中共中央北方分局，彭真、聂荣臻、关向应和程子华四位同志为分局委员，彭真为书记。当时，北方分局的工作主要是代表中央和北方局对边区的党、政、军和群众工作实施全面的领导。可以说，这时聂荣臻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晋察冀一直孤悬于敌后进行抗日斗争，几乎得不到任何物资上的支援，必须依靠自力更生来解决遇到的各种困难。因此，在创建根据地做好其他工作的同时，身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的聂荣臻积极鼓励广大群众“发展生产，植树造林，兴修水利，改良耕作方法，开垦荒地，多打粮食，支持抗日，改善生活”。

春天来临了。随着阵阵和煦的春风，军区机关在河北唐县和家庄安营扎寨了。和家庄是个颇具特点的山村，在村子的东面，有块三面环山的高地，宛如一把太师椅端放在青山绿水之间。

一到和家庄，聂荣臻就察看了地形，提出要求：“要多种些槐树、榆树、柳树、杨树，一旦闹起饥荒，树叶也可以充饥嘛。”

几天后，聂荣臻找来了部队的一些领导，向他们指示说：“现在正是植树的好时节，你们尽快通知有关部门，多准备些树苗，号召部队植树造林。”

有关部门按照聂荣臻的指示，很快做好了植树的一切准备。在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里，只听一声号令，部队官兵你拿铲，我拿锹，开始了植树活动。这天，聂荣臻情绪颇高，他和参谋长孙毅每人肩扛一捆树苗，兴冲冲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在和家庄附近的一个山坡下，聂荣臻停住了脚步，放下肩头的树苗直起身，双手掐在腰间举目环视四周，不无感慨地自语道：“多美的山，多好的地呀!”聂荣臻像在战场指挥作战那样，用力地挥动了一下臂膀，“咱们就在这里种树。”

此时，孙毅乐呵呵地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门对负责部队植树的领导吩咐说：“告诉大家，要保证种一棵，活一棵。”

部队的干部战士们忙碌起来了。聂荣臻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铁锹，在荒山坡上挖下了一个又一个坑穴。紧接着，他又将一棵棵小树苗安安稳稳地栽上。“来给它们浇上点定根水。”他边种，边指挥着身旁一位年轻的战士，“浇水的时候要慢点，不要太猛。”

“嗬，司令员，看不出你还是个植树的专家咧。”

“聂司令员种的树，具有百分之百的成活率。”

周围的干部们看到聂荣臻种树既认真又内行，都高兴地赞叹起来，而他们种树的劲头也更加高涨。

当跟随部队一同来种树的摄影记者，看到腰间扎着皮带，腿部打着绑腿的聂司令员举锄弯腰，认真植树的情景，迅即摁动了手中相机的快门，为后人留下了难忘而珍贵的一照。

新中国成立以后，聂荣臻一直住在北京景山附近的一所庭院里。每逢春季来临，他都要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栽种树木花草。时间久了，空地逐渐少了，他就见缝插针地种。以后，实在没有地方再种了，他就在围墙和房子边种常春藤。用他的话说，是“搞垂直绿化”。功夫不负有心人，聂荣臻家的院子树影婆娑，一年四季常青。

有心人统计了一下，光聂帅院子里的松柏树，品种就有16种之多。什么黄山松、华山松、西藏乔松、雪松、迎客松、爬地松、罗汉松、汉柏、桧柏、侧柏、龙相等等，应有尽有。

和孩提时代一样，聂荣臻一生都十分爱护树木。有一次修缮房子，工人们一不小心把院子里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即白果树)碰掉了一块树皮。聂荣臻见到后极为心疼，忙叫工作人员找来白灰和泥土，把碰破的地方抹平，以免伤及树干。在工作人员抹灰时，他边看边说：“你们知道吗?白果树很珍贵呢，它被誉为‘世界罕见的活化石’!这棵白果树少说也有100多年了，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看着它长大、结果。”说到这儿，聂荣臻伸出右手，轻轻地摸着树身，深情地接着说：“白果是一种中药，邓大姐 (即邓颖超)每年都来要白果。我们不爱护怎么行!”

原国防科委副主任安东少将的住所，与聂帅的住所相毗邻。在他家的门口，几株盘根错节、枝叶繁茂的巨大紫藤萝遮住了南面的光线。用来支撑紫藤萝的木架，也由于不堪重负，有倒塌的危险。安东想把这几株藤萝树砍掉。但是安东知道聂帅非常爱护树木，怕他知道后生气，于是就让聂帅办公室的秘书向聂帅请示，是否可以砍掉。聂帅听后紧锁着眉头，摆了摆手对秘书说：“你告诉安东，我前几天刚看到《北京晚报》上有关这几株紫藤萝的消息，说它们的树龄已有300多年，是北京市最老的藤萝树，怎么能砍掉呢?树是祖先种下的，我们不能做‘败家子’。”聂荣臻耐心地让秘书转告安东：“室内光线暗就多加些电灯，木架子要倒，就做钢筋水泥架支撑。”由于聂荣臻的爱护，这几株紫藤萝至今仍枝叶繁茂、生机盎然。每到春天，紫色的藤萝花挂满枝头，柔嫩的枝条互相交织缠绕在一起。夏天，藤叶密密匝匝地像一顶厚实的绿色大帐篷，人们坐在树下凉爽宜人，就是下起雨来，一时半会儿也淋不透。

一次聂荣臻在院子里散步，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一棵白皮松上。那棵茂盛的白皮松一侧，枝叶有些发黄，聂荣臻问是什么原因?工作人员一时也说不清，就请来了北京市园林局的技师。这位技师看过后说：是被火熏的，不碍事，过些日子就会长好的。而聂荣臻听后仍显得不高兴，叫工作人员查清楚是谁生的火，并严令以后谁都不得在树下生火。后来这件事弄清楚了，原来是院子里施工的几位工人，为烤化沥青而在树下生的火。聂荣臻知道原委后，把秘书叫到身边，给他们规定：以后凡是到院子里进行修理或施工的工人，都要主动地向他们说明爱护树木的重要性，以免再发生施工伤树的事情。

      北戴河是聂荣臻最喜爱的避暑胜地。原北京军区出于对这位晋察冀模范抗日根据地创建人的敬仰与爱戴，为他在那里保留了一所住房。因为年久房子太旧，1964年进行了修建。改建时，恰巧有棵松树位于通往新建房的汽车道中间。大家知道聂帅爱树，就向他汇报，建议把树锯掉，好让汽车直接开到房子跟前。可是聂荣臻听了汇报后，固执地说：“我宁肯下车多走几步路，也不能砍掉这棵松树。”就这样，这棵青翠挺拔的松树至今仍生长在原地。有一年，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来到这所房子疗养，看到马路中间挺立着的这棵松树，很是好奇地问起原委。当工作人员将原因告诉西哈努克后，他对聂荣臻元帅爱树的精神很感动，并连连称赞说，如果是让他作决定，他也要这样做。